郭绍率中军的亲兵和马步预备队也随后跟上。大片步骑好像海浪一般向前涌动。
就在这时,忽然对面烟尘中哗啦跪倒一大片,周围很多人也跟着陆续跪倒了。就好像有神仙在中间丢了一颗石子,波浪一样的涟漪向周围迅速扩散。
“郭大帅战无不胜!”“投降了……”“饶命……”震天的呐喊乱糟糟地在大面积敌兵中响起,旷野上跪了无数的人,那些骑着马的、站着的人在那里发愣,紧接着骑马的也跳下来跪伏了。
郭绍见状,说道:“传令马全义将降兵驱赶集中,让开道路,全军继续向河岸进逼!”
巨大的半圆阵仿佛被切了一半,降兵被要求扔掉兵器,驱赶拥挤到中间。禁军无数的步骑纷纷涌向汾水河岸。
李继勋的大阵一崩,立刻兵败如山倒,神仙都止不住,列阵的兵马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向河岸逃跑。郭绍部大部人马也在追击进攻中失了队形,军队一旦失去阵营想重新集结整顿,一会半会儿几乎是不可能的。
于是战场在此时已经失去控制,不过禁军乱兵是在乘胜疯狂追杀,敌兵是在到处乱跑。形势无法逆转。
……弓弦噼里啪啦乱响,乱哄哄的轻骑兵追得最快,一边追一边对那些移动的逃兵当靶子射。后面重骑也蜂拥而来。周朝骑兵大多只有一匹马,长途机动比步兵还慢,但在战场上却跑得飞快,远远把步兵甩在身后。
干燥的旷野上弥漫的黄尘好像熊熊燃烧的火焰,无数奔跑的步卒仿佛在火里飞奔。战场谁也不知道哪些人是哪股人马,都在乱奔,大将身边只剩亲兵,没人可以指挥现在的军队。
地上全是叛军死伤的人,骑兵毫不留情地从尸首伤兵上践踏而过。战场的接触面有限,很多将士到现在还没杀上一回,只剩下跟着跑了。于是人们争先恐后,要追上去杀几个人,以满足走了千里路的期待。
靠近河边,场面就更加残暴,无数的兵马被挤压到了水边,变得愈发密集。很多人掉进了河里,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挣扎,有人仰着头大口呼吸,有人被冲到了河心直接淹没。身披甲胄的士卒浮都浮不上来,而且李继勋部是黄河以北的人,绝大部分都不会水,淹死者不计其数。
河上只有三道浮桥,其中一道已经被挤翻,一些人抓着搭建浮桥的船在求生。更多人看着浮桥,挤不过去,周围都是人。
骑兵席卷而至,人群更是惊慌失措,更多的人被挤落下水。一些人跪地求饶,但很快被密密麻麻的自己人推翻践踏,惨叫声讨饶声在河边震天响,对岸的山间都在回响这边的嘈杂。
就在这时,忽然北边一片火光闪动,乱兵纷纷转头看去,两道浮桥一起燃起了大火,谁也不知道是怎么烧起来的。所有人脸上写满了绝望,有人已经跪地奥啕大哭。
乱兵中一个声音大喊道:“别挤了!大伙儿快丢下兵器求饶!”“已经败了,投降捡条命罢。”
忽见人马中一队衣甲崭新的骑兵奔来,黄色的大旗在风中飘扬。郭绍的声音大喊道:“兄弟们,就地停止,我军已胜多杀无益!”
又有将领喊道:“中军将令,停止屠戮,抗命者斩!”
那队马兵呼啸而过,所到之处的禁军将士都停了下来,仰头看那旗帜。叛军乱兵顿时大片跪地高呼,喊声乱七八糟,隐隐有什么“菩萨心肠”之类的马屁话。
郭绍奔至河岸,俯视地上一大片的败兵,大声道:“尔等皆‘中国’之民,被叛贼威逼裹挟,全部无罪;有罪者,李继勋等一党,勾结北汉图谋不轨,斩其首级者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