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绍想起自己和符二妹在这里短暂却难忘的时光,好像一草一木都有二妹的身影,当下便轻轻说道:“罢了,搬家挺麻烦,房子够住便行。”
道听途说、在哪里听人说过,人一念旧是开始变老的趋向,但郭绍现在这个年纪,前世才大学刚毕业的年龄,谈何老?不过他确实忍不住有点念旧……住过的地方,特别有过想念的人在一起过的地方,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情愫。连外城龙津坊那铁匠铺他到现在都舍不得脱手,交给黄铁匠了。
“也是。”符昭序笑道,过了照壁,便指着前院里的一颗树道,“哈,那棵梨树还在。郭兄弟,我给你说,几年前……哪一年我有点想不起来了,六妹不知怎么爬上去,上去就下不来,在那里哭。我在下面叫她跳,她不敢,后来终于跳下来了。”
“符兄接住了么?”郭绍饶有兴致地问道。
符昭序道:“那时候她还不到十岁,一个孩童我当然接得住。”
郭绍和他相谈甚欢,连陪同的左攸也插不上话。郭绍发现,只要与人有共同的地方,哪怕转弯抹角扯上的关系,便总有话说。
及至晚膳,仆人们陆续把酒菜摆上厅堂上。符昭序似乎专门注意了忙活的人,因为干活的全是些毫无姿色的妇人,要么是长得粗壮|黑|糙,要么半老徐娘,大多粗手粗脚一看就出身最穷苦的家庭。
郭绍呵呵笑着,也不言语。他知道在达官显贵家里,哪怕是奴婢,只要经常出入主人眼前,多半都是些年轻的丫鬟,可能养眼罢。郭绍倒是觉得,既然年轻漂亮,价值在于姿色、用来干活就是浪费了其价值;倒是那些粗手粗脚的妇人,很习惯吃苦耐劳,干活反而能体现其价值。
但也许符昭序自认见微知著,以为郭绍并不好色。
不过很快符昭序就见识到了另外一番风景,只见厅堂侧面的耳房里,一幅细竹编制的半透明的帘子里,一个婀娜温柔的美人款款在琴案前坐了下来。
“叮咚……”杨氏弹奏的曲子十分悦耳清幽。
果然符昭序不禁侧目,惊讶地看了一眼里面的佳人。郭绍笑而不语,杨氏的才艺可能比周宪、陈佳丽也稍有不如,却在南唐那等文化昌盛的国度也颇有名气,不是在中原战乱之地随便能找到的才女。哪怕卫王府门庭高大,有没有才艺超越杨氏的人也不一定。
“好。”符昭序眯起眼睛侧耳倾听。
杨氏在里面柔声说道:“妾身谢符将军夸赞。”
符昭序转头看郭绍:“郭兄弟府上却有妙人儿。”
郭绍并不谦虚,亲手提起酒壶斟酒,符昭序忙双手扶住:“失礼失礼。”
“你我虽是兄弟,这院子也曾是岳父家的,但现在符兄只能做客了。”郭绍笑道。琴声悠扬悦耳、佳人在侧,气氛很雅致,以至于郭绍说话也不禁随之温和了一些,人总是会受环境影响。
符昭序起杯:“我敬郭兄弟一杯。”
“为了什么?”郭绍脱口道。
符昭序一愣。郭绍这才想起自己的言行不太符合时代的习惯,便随口道:“为这座院子的缘分干杯,咱们兄弟都在这里住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