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苦的时候其实是诊疗时被医生告知治不治没什么区别,但那时候他选择独自承担这心事,没有认认真真与裴煦谈一谈——为什么没告诉呢,大概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这是他自己的事。
仲居瑞说:“好像有一次,我打电话给你,让你讲段子,你还记得吗?”
裴煦以为仲居瑞要说出内心沉积郁结的往事,表情严肃,说:“隐约记得。”
仲居瑞说:“我忘了你都讲了些什么,你再讲一次吧。”
——当时仲居瑞只顾着哭了。
裴煦沉默了一会说:“我当时讲的是黄段子。”
言下之意,不太适合在此情此景下再讲一次。
仲居瑞忽然笑了:“我也觉得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额头抵着裴煦的肩,沉声道,“黄段子就黄段子吧,你小声点说。我头痛,想听两个段子缓解一下。”
裴煦从未听说过如此变态的要求:仲居瑞果然不是大明湖畔清纯正直的仲居瑞了。
“我现在都忘了。”裴煦找借口。
“那你随便说点什么吧。”
裴煦推辞:“不说话其实也很美好,我们不用刻意打破沉默。”
仲居瑞“哧”一声,闭着眼睛说:“不说话也很美好那是情侣之间,我们这种前任关系沉默着不是更尴尬了?”
裴煦无言以对。
仲居瑞说:“你这个渣男还挺推三阻四的。”
再一次被点名是渣男,裴煦咬着牙说:“兄弟,你别生气,我现在就给你讲…”
天亮得早,五点多就已经大亮。然而医院里起早挂号的人已经排了一条长龙。
仲居瑞和裴煦上了出租车。
仲居瑞虚弱地靠在车门上,越想越觉得今天战果斐然,虽然头痛没有消减,但还是充满工作的干劲,很有垂死病中惊坐起,瞧瞧代码在哪里的冲动。尤其看见裴煦一脸郁闷和警惕,更是想捶着胸口大喊:“爽!”
仲居瑞一直闭着眼养神,心里有五百只猴子上蹿下跳。
快到仲居瑞小区门口,司机师傅问:“停哪个门?”
裴煦看仲居瑞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只好打起精神环顾四周,说:“前面路口拐弯,停在思枷路的北门,别停南门。”
他一回头,看见仲居瑞眼睛睁开了,正盯着自己,吓了一跳。
仲居瑞不声不响地看着他,忽然扭过头又笑了。
操,更加毛骨悚然。
裴煦不知道仲居瑞心里想些什么,只想把这尊佛送到家,赶紧回去。临下车,仲居瑞看他没有一起下来的意思,问:“你干嘛?不下来吗?”
裴煦说:“我为什么要下来?”
仲居瑞扶着车门说:“我病得快死了!”
裴煦摊开双手,用身体语言表达:“那又怎么样?”
“我死了,你哭得多伤心啊。不如你还是下来亲自照顾我,看着我好了你也放心。”仲居瑞又咳嗽几声,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了,“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我也不忍心你哭成那样,想必你也不忍心看着我死吧?而且我干着个高危猝死的职业,昨夜就有一个同事…”
司机师傅不耐烦催促说:“到底下不下车啊?”
裴煦哭丧着脸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