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求你,你要是不那么恨我,你别从此消失,偶尔也来我梦里行不行?”
嘎吱——
有人推开门,一个人探出头,是之前让裴煦来这抽烟的护士,对着裴煦说:“方便的话来办一下汪炳城的剩余手续可以吗?”
裴煦愣住了,问:“汪炳城是谁?”
仲居瑞问:“汪炳城怎么了?”
“你不是陪他女朋友待了半天?你不是他朋友吗?”护士对裴煦说,一眼扫到仲居瑞的输液袋快空了,又说,“你该换一瓶了,赶紧回输液室吧。”
裴煦更不可思议了:“你能看见他?”
护士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一眼,直接走了。
裴煦真的很想问,汪炳城是谁。
他抬头盯着仲居瑞。
仲居瑞显然也很迷茫,因为这个梦里居然还有一个他的同事在客串。
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
裴煦傻愣了半天,忽然甩开手,暴躁地大喊一声:“操!”
这手甩得太用力,牵扯地输液针头有些疼。仲居瑞看看门,又看看裴煦,后知后觉地也骂了一声“操”。
☆、第 58 章
仲居瑞脑壳痛,偏头痛,神经痛,很无奈地伸出一根食指揉太阳穴,头顶的灯微微黯淡一秒又恢复了亮度,节奏宛如他跳动的眼皮。
裴煦背靠在墙上,为了缓解尴尬,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再摸口袋没摸到打火机,只好放弃了。
仲居瑞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学会抽烟了?跟谁学的?什么德性?”
裴煦咬着烟:“…”
两个人面面相觑着,仲居瑞又没好气地说:“没听见她说要我回去换输液瓶啊?你傻站着干嘛?你让我一个虚弱的病人开门啊?”
裴煦从他骂人的声音里没感觉有多虚弱,但还是老老实实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放回烟盒,过来拉门。
仲居瑞走过去,错肩的时候停下了,他们的脸相隔一掌的距离,裴煦眼睛里都是血丝,湿润的睫毛颤抖,鼻子也红了。仲居瑞盯了两秒,有点嫌弃地说:“哭得那个傻样。”说完也不理裴煦,径直往输液室去了。
裴煦低眉搭眼地跟在后面,忽然觉得仲居瑞最后说他的语气…其实堪称温柔。
仲居瑞换了输液袋,弄明白事情缘由,和裴煦一块去找那个女孩。
裴煦虽然是个假冒伪劣的朋友,仲居瑞却是如假包换的同事。他们不能坐视不管。
能代办的手续,垫付的费用,都由裴煦身体力行跑腿,仲居瑞陪着那女孩打电话通知汪炳城父母,女孩没敢直接说噩耗,只说他们儿子身体不舒服,这会在医院抢救,让他们赶紧来。
“有住得近的亲戚朋友,让他们开车带你们来,我担心你们自己开车不安全。”女孩说。
“好的好的,丫头啊,你手头有没有钱,要是急着缴费什么的,你先垫上,我们马上就到。”汪炳城爸爸说,“你别担心我们,我怕城城那需要亲属,医院找不着你。”又说,“好孩子,你别怕,咱们不能先自乱阵脚,城城吉人自有天相。”
“等他们来,我可怎么说啊…”挂掉电话,女孩捂着脸哽咽。
仲居瑞一手举高输液袋,看液体在输液管里“嘀嗒”落下。有的人离开,有大段前奏,就像婆婆,身边人都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只是等待着输液袋逐渐空掉;有的人离开,猝不及防,就像汪炳城,是输液瓶忽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乍然寂静。
——原来自己也到了身边人会离开人世的年纪。
仲居瑞跟汪炳城没什么交集,他们不是同一届的,工作也没有交叉,因为是校友的关系,同时在一些微信群里而已。即使在一个群里,他也不记得汪炳城在里面说过什么,对方跟自己差不多,是个万年潜水党。印象里,是个高高胖胖,眼睛小小的男人。去年公司年会,汪炳城他们组上去跳宅舞,场面很热闹——胖乎乎的人在这种场合总是笑点担当。灯光晃眼,仲居瑞抬头,看见汪炳城是领舞,跳得笨拙可爱。
像石头投进大海,有些人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但你知道生活就是大海,而大海是怪物。仲居瑞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