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煦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看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忍不住嘲讽道:“我去,还是有女朋友的人,看见个卫生巾就把你吓成这样。”
“你这个语气很骄傲啊?”姜瑜说,“你很懂?”
裴煦还真是很懂。雪姐是个马大哈,常年不知道囤货,自从知道他性取向后,完全不把他当异性看待,动不动就躺床上,哀哀叫唤着喊他,告诉他家里没库存了,让他跑腿。
“让你老公去买行吗?”裴煦说,“我脸皮很薄的。”
“你脸皮薄个屁。我老公今天没穿义肢,等他穿上我都血流成河了。你帮我洗床单吗?”
裴寒就在旁边苦大仇深摸摸索索地要戴假肢。裴煦脑仁一疼,只能任劳任怨地跑腿。
经过这两年的锻炼,他已经对卫生巾市场有着充足地了解,不仅分得清长度材质,甚至知道哪几款会让人有会心一凉的感觉,哪几款防侧漏更有用。
但是这种文化知识就是属于毫无卵用的知识,既没有办法变现,也没有办法装逼,更没有在恋爱中实践的价值——他的男朋友显然也不需要他懂这方面,谈情说爱的时候,这种话题都说不出口。裴煦心里叹口气,打开电脑,决定重写一遍之前关于廖教授的稿子——那篇语言太直白了,他总觉得不太妥。
姜瑜转过来告诉他自己要跟女朋友视频通话,让大家注意隐私不要裸奔。裴煦敷衍地答应两句,有点烦躁地想,开学了,意味着不能跟仲居瑞像之前那样,每天晚上黏黏糊糊地视频。
不知道仲居瑞是怎么打算的。
仲居瑞今天难得很早下班。他们最近不忙,组里的老大家里有事请假,剩下的人都在光明正大地摸鱼,一到下班时间,除了少数几个正式员工坚持在岗位上想蹭个晚餐补贴,实习生都踩着点溜了。
婆婆跟着陈小菊出去玩,比往常回来得晚,兴致盎然地跟仲居瑞说谁家生了对双胞胎,长得像个肉团,特别有意思。
仲居瑞以前没听外婆提起过,手上给外婆夹菜,随口问她是哪家人,跟人家熟不熟。外婆说了好长一段扭曲的关系,大概是陈小菊的侄女的干妈家,她也不认识人家,就是跟着陈小菊去玩玩。
“不认识你也能跟着去凑热闹,你跟陈小菊可真行。”
“衣服加工你也不让我做了,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也好无聊嘛。”外婆蛮高兴地说,“双胞胎可真有意思,手臂一节一节的,胖得像莲藕。”
仲居瑞知道外婆年纪大了以后,看见多丑的小孩都觉得可爱,所以也不搭茬。
“你小时候倒不胖,平如总担心没喂饱你。你就是笨!奶都送到你嘴边都不会喝,非要人一勺勺喂,可难养。”婆婆吃一口腌萝卜,“平如不高,仲建兴个子也一般,那时候都怕你长不到一米七。哪能想到现在长这么高?”
仲居瑞笑着说是婆婆那时候买的钙片有用。
“是吧!我就说有用!陈小菊说她孙子吃了有用我才买的。”婆婆更加得意起来,“这是什么?智慧!你还一天天怕我上当。”
在蹿个子的时候买钙片算是外婆最得意的事件之一,是每当她提到仲居瑞一米八几的高个儿,就必须提一次的丰功伟绩。仲居瑞很乐意在这件事上给婆婆成就感,每每听见话头就顺着婆婆的意思夸。
他们俩碗筷不多,婆婆坚持自己洗,把仲居瑞哄回房间,自己哼着小调进了厨房。
仲居瑞开着微信发愁。前段时间他跟裴煦不能碰面的话,总是会视频,有话就聊两句,没话就各干各的,开着摄像头,偶尔看看对方。裴煦今天开始回学校军训,视频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他虽然很想看一看裴煦,但不想太过高调。
A大有一个挺有存在感的gay圈。不少学生都听说过,但少有学生真的接触到。在仲居瑞也听说过的传闻里,那帮人热衷于排列组合式的交往,感情生活非常混乱。大约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恩怨情仇,两个男生的私密照被发到了不少人的学邮里,被怒斥明明是gay,还欺骗女生感情。
——现代人已经不爱写大字报拉横幅了,找到邮箱地址群发,生活圈里马上遍布传闻。大字报横幅还能撕掉,邮件就不好让人撤回了。
仲居瑞当时就觉得,不体面。
在A大这种风气尚算自由的学校,提到某人是gay也是会有一声或惊叹或意味深长的“哦?原来他是gay。”
仲居瑞想要体面,不喜欢别人的眼光,他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大家都井水不犯河水。
——但不能视频还是让他有点…不快。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快。他没有裴煦的文采,严谨的语言体系里只有一句准备考六级时记的短语,It’s hard to say。
在纠结的第十五分钟,他决定出门去找裴煦。家到学校,来回路程两个半小时,现在八点半,相当于他九点四十五到学校,只能待一刻钟,就得赶紧回来,不然他会错过换乘的末班车。
换成以前,他一定觉得这是脑子有病,但是今天他特别愿意有病。这种强烈的不快,需要见到裴煦来安抚。他跟婆婆说自己去网吧有点事,晚一点回来,让婆婆先睡。以前他电脑有问题送修,又赶着写代码,就会去附近一家网吧干活。婆婆没有大惊小怪,心疼地让他不要熬夜。仲居瑞答应着出门,加快脚步就往公交站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