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而今放下了,也将要了断和解脱,她不用再卑微地乞求他的爱怜,不用再讨好任何人,也不必再体会那种罗衾不耐五更寒的滋味。

沈嫣甚至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从前她看他,眼里总是期待和欢喜的,可失望日积月累,终于在那场梦过后达到顶峰。

再面对他时,沈嫣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波澜。

谢斐将她眸中的冷色尽数纳入眼底,面上却无半点不豫,镇北王世子还如从前那般风度翩翩、散漫不羁的样子。

他的妻子,今日着一身蜜合色绣海棠纹的袄裙,含蓄又温柔的颜色,若是穿在那些庸脂俗粉身上,谢斐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多给,唯独她穿,反倒衬得肤色白皙细腻,宛如春日枝头的一朵明丽的娇花,让人移不开眼。

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轻笑着念了一遍她的名字,“阿嫣。”倒没再说什么。

后头的含桃、云苓等人相继下了马车,向谢斐福身行过礼,又走上前来,准备搀扶老太太下车。

老太太腿脚不算利索,世子爷倒是有眼力见儿,亲自从车夫手中取来灵寿杖,交到老太太手中。

没等老太太开口,谢斐先是亲近地笑道:“阿嫣一直念叨您的身体,本该与她一道过来,只是这几日事忙,陛下新得了字画传我进宫品鉴,明国公府小公爷行弱冠礼需前往观礼,国子监那头还要交一篇策论,孙婿实在是脚不沾地。”

他在外虽然不可一世,但无论在陛下和娘娘面前,还是在沈老夫人这些长辈面前,面子上该有的礼数却是周到,即便是巧言令色,也不让人讨厌。

至于说的这几桩事,真要去查,的确也是有的,既是有备而来,便能做到滴水不漏。

老太太微笑,“劳烦您拨冗记挂,世子爷贵人多事,自是比不得我这老婆子游手好闲。”

知道孙女受了委屈,否则万不会破天荒地多日不回,老太太话中指责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谢斐听得出来,却也不恼,依旧笑道:“祖母这话说的,孙婿再忙也要来瞧您的。”

说罢,温和地瞧一眼沈嫣,“昨个皇后娘娘传话,说宫里头摆了菊花宴,今年培植出几株新品,说起阿嫣也喜爱菊花,叫我一定带她入宫赴宴赏花。”

沈嫣闻言几乎是浑身一紧,立刻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谢斐算盘打得妙,谁不知道宫里规矩繁琐,他又素来不喜拘束,但此番将皇后娘娘搬出来,沈嫣便拒绝不得。

心里已然有了决断,却还要与他逢场作戏,沈嫣暗暗捏紧了手掌。

谢斐扫过老夫人身后的马车,语气歉疚:“早知阿嫣今日陪同祖母祭拜山神,我该早些回了皇后娘娘的。”

这话一出,连老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罢了,你既应了皇后娘娘的约,岂有再陪旁人的道理?阿嫣,既然皇后娘娘惦记你,你便同世子爷去吧。”

沈嫣唇瓣动了动,无声地喊了一句祖母。

老太太看着孙女柔软清亮的一双杏眸,心口疼得一紧,握住了手中的灵寿杖,抬头看向谢斐,“世子爷,有些话本不该老身来说,只是世子爷既也称我一声祖母,老身今日便托大一回,同世子爷说几句口无遮拦的话。”

谢斐忙道不敢,“祖母请讲。”

老太太面容肃重,言语颇严厉了几分,“我这个孙女虽不济,却也是当朝忠定公的遗孤,是我武定侯府嫡出的幺女,也是你三书六礼正经娶进门的媳妇!老身放在心尖上疼大的孩子,岂有由外人胡乱作践的道理!旁人不疼她,有老身来疼,横竖住王府是住,住侯府也是住,一个孙女,我武定侯府还是养得起的!”

沈嫣望着老太太,眼里蓄了一层薄薄的泪意。

谢斐却被斥得有些懵,唇角勾起的弧度也僵硬了几分。

从前陪沈嫣回娘家,老太太多是盼着两人好的,从未说过一句重话,没想到今日特意赶来接他的妻子,还被当街指着鼻子训斥。

谢斐心里不大顺意,论及对错,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唯一的不是,大概也就是没有多陪沈嫣,可她又不能说话,他难不成整天在家与她大眼瞪小眼吗?

压下心中那分不豫,谢斐面上还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哄着老太太道:“祖母哪里的话,阿嫣是我的夫人,谁敢作践到她的头上,孙婿第一个不放过,您放心,您将人交给我,我定会好好待她。”

沈嫣不冷不热地看着,不知他在哄别的女人之时,情话是否也如这般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