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她低声问:“你哭了吗?”
顾白婴没有回答。
弥弥懒懒地翻了个身,暖橘色的火持续地燃烧,不辞辛苦地驱逐雨夜的寒气。
簪星往他身前挪了一点,轻声道:“师叔,这天下间,有运气很好的人,也有运气不那么好的人。青华仙子和顾师祖,运气是差了一点,但能重逢,总归是让人高兴的一件事。”她捡了根树枝,树枝上头还残留着一点火,微薄的光将雨夜照亮了一小块,她道:“你看,同样的雨夜,青华仙子和顾师祖也曾一起度过。你我说过的话,说不定他们也曾谈起。”
“人和人相处,除了相遇就是分离。分离时多,相遇时少,活着总是如此。”簪星望着远处,山洞将世界分成了两块,山洞里暖意融融,山洞外冷如冬夜。
“如果你没有跟着我们一起到离耳国秘境,如果门冬没有去摘那只金色花,如果谈天信不冲出来搅局,如果我没有被金花虎抓到,如果我们没有一起掉进石室,如果我没有学会《青娥拈花棍》,如果你没有为救我受伤流血......我们就不会进入密室,不会看到那幅画,不会有你和青华仙子的重逢。”簪星道:“你看,这么多‘如果’,少一个都不行,可我们还是见到了你娘,可见冥冥中,注定你们会再次相见。这样看来,运气也不算差到底。”
她笑眯眯的,将手中的树枝往顾白婴身旁靠近,一点微妙的暖意传递了过来。簪星道:“逍遥殿的比翼花,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花,学会这个幻术,并不是件吃亏的事情。”
“幻术是假的。”顾白婴终于开口。
“但你在那一刻渴望它开花的心情是真的。”簪星道:“不是吗?”
他没有说话。
“梨花糕也很好吃,顾白婴,相信我,如果青华仙子尝到了,也一定会喜欢的。”她碰了碰身侧人的胳膊。
山洞里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很久,少年蹙起眉头,像是从方才那股低落的情绪中逐渐抽离出来,他转头,目光又如昔日一般明亮了,问:“谁让你叫我名字的?”
簪星一愣。
“杨簪星,我是你师叔,是你长辈,你是晚辈,以后不准这么叫我,”他看一眼簪星手中燃着的树枝,往旁边一退,警告道:“也别挨我这么近。”
嚯,这是又活过来了?
簪星瞅着他,见他冷着眉眼,颇不满地从乾坤袋中拿出传音符,大抵是在为明日一早寻人作准备,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从前朋友们就常说,她似乎很招小猫小狗的喜爱,楼下的野猫总是爱围在她脚边打转。而方才顾白婴垂眸枯坐的模样,就像一只淋了雨又不愿意进屋的小狗,实在招人可怜。
于是她只能耐心地搜罗些话语来安慰这少年,也不知那些话有没有让他稍微释怀一点。不过,能在宗门里活成那幅肆意样子的人,纵然是伪装,也不会是一个脆弱的人。他会很快走出来,这一点簪星毫不怀疑。
她回到了火堆前,将那根树枝丢进了燃烧的火里,随口道:“知道了,放心吧师叔,你哭了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如果你能给我更多梨花糕的话。”
顾白婴脸色微变:“你威胁我?”复又反应过来:“谁哭了?杨簪星,你不要信口雌黄!”
簪星耸了耸肩:“啧啧啧,枉费我还这么真心实意地安慰你,原来宗门的长辈也不爱说真话,罢了,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也没有人看到。”
“杨簪星!”
山洞里吵吵闹闹的,弥弥抬起眼皮子瞧了吵闹的二人一眼,伸了个懒腰,复又睡去了。火堆静静燃烧着,在冷雨夜的风里,像是下一刻就会燃尽,又像是永远不会熄灭般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