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声更大了,直接把木头框子做的窗户“啪”的一声吹开,迅疾的雨水立刻打在窗前的木箱子上,发出细密急促的声音。
丁垣的目光落在那只笨重的大箱子上。
许久之后,他走过去,蹲在箱子面前,一抬手,把箱子盖子打开了。
箱子很大却空,里面有一张照片,有一个叠成四方形的纸。
丁垣把纸打开,发现是一封遗书。
写遗书的人文化水平应该不高,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学生,还有许多错别字。丁垣看的辛苦,也还是看懂了。
这个身体,也就是丁垣现在的这张脸主人,是个乡下小子,爹娘走的早,全靠亲戚救济,初中毕业开始跟着木匠做活计。到了今年准备来城里发财,却被人拉着沾上赌,不仅把这些年攒的老婆本儿都搭了进去,还欠了一屁股债,巨债难负,就算几辈子加起来都付不清,前几天被追债的人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还钱,就要赔命了。
想着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自己了断,反正活着也怪没意思的,他无亲无友就一个人,死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也就罢了。只是唯一恨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拉他进赌场的那个人周兴,如今却不顾同乡情谊苦苦逼债……
后面就没再写了,丁垣把照片拿起来一看,是张发黄的黑白照片,拍照的年代应该很久了。上面的年轻女人梳着两个辫子,眉清目秀,男的也是一脸书卷气,两人中间抱着个小婴儿,猜得不错就是本尊。
丁垣把遗书重新叠好,才看到床边被子上趴着一只死耗子,大概是被雨水从屋顶上的洞吹下来的。死耗子尾巴尖边,有个空了的农药瓶。
是喝农药自杀的。
事情就很明显了,欠了一屁股债的本尊喝农药自杀,不知道怎么回事丁垣醒过来就变成本尊了。
他扫了一眼自己这幅德行,浑身上下就穿着一条短裤头,连内裤都没给他留一条。穷成这样,看来真的是输的精光。丁垣也明白了为什么屋里全都是木头做的东西,木箱子木桌子木椅子,虽然不是什么好木材,手艺也不差,原来本尊就是个木匠。
手艺人凭手吃饭,可惜,丁垣低头看向自己一双完整的手,染上了赌瘾的手,就拿不动工具了。
丁垣的师父毛一胡曾经对他说:世上的赌客分三种,一种是只求乐趣不求结果,享受赌局这种精妙的趣味和玄妙,这种人就是爷爷我,以后可能还会有你。另一种就是求乐趣也求结果,就像棋牌社的那些阿公阿婆。还有一种,只求结果不求乐趣,这就是赌徒了。他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赌徒的本性是贪,所以你看,但凡能让他们以最大赌注为代价获得最高回报,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而不管这其实也包含最大风险。
本尊应该是个赌徒,但也只是个刚刚入门的赌徒,遗书里念念不忘的周兴,所谓的同乡,才是带赌徒上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