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渊回明苑的时候,就瞧见书房有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更好用的一中避|孕法子,取小羊盲肠代替鱼鳔。
看这意思是,不能避|孕,她便不来了。
周临渊捏着纸条坐下,放在蜡烛上点着,待烧得七七八八了,才扔进铜盆里化为灰烬。
此后,他在桌前坐了许久。
他知道,她说得没错,当下不是有孕的好时候。
但他却不知道,她到底是觉得不合适要孩子。
还是……不想和他要孩子。
周临渊垂眸,发现桌面上还有一堆宣纸,上面写着字,或者说,是练过字。
全是她养病的时候,在这里写的。
纵是养病,她也没荒废练字。
除开这些练字的宣纸,阁楼里还有许许多多她留下的痕迹。
她虽生于小门小户,平日却格外讲究干净,贴身的衣裳日日要洗换,早晚都漱口。
她还有些奇怪的巧思,譬如,有时用一根兽筋顷刻间就能扎起头发,既免去了梳发髻的繁琐,又不至于行动不便。
包括她身上的小衣,也都是不同的。
周临渊离开了明苑。
除了将小羊盲肠的事情交代了人去做,又去料理了些公务,见了见旧日同窗。
同窗里不乏各地才俊,他们组了一个书社,想邀他入会。
朝廷里一向对这方面管得严,他便婉拒了。
回到周府时,海岩说:“三爷,徐家老太太做寿,下了帖子来,老爷让小的跟您说一声。”
徐昭盈的祖母过的不是整寿,加上之前敲他们一笔的事情,徐家元气大伤,估摸着也就是自家人小办一场。
徐氏毕竟是继室,又没养着周临渊长大,他就算不去,也不会落人口舌。
但,虞冷月脑袋被砸的事还没有了结。
周临渊道:“去给父亲回话,我去。”
徐家老夫人寿宴,的确是小办一场。
五日后就开宴了。
周临渊随同周文怀一起过去的。
父子俩在马车上不大说话,快到的时候,周文怀才嘱咐说:“既然来了,就好好给老夫人请个安。”
周临渊颔首。
周文怀瞥儿子一眼,便去想别的事。
他虽不知道,周临渊为什么肯过来,料想他知分寸,也就未深究了。
周临渊要来的消息,徐昭盈也是听说了。
她已经提心吊胆了好些日,迟迟等不到周临渊上门算账,心里越发忐忑,如今听说他要来,吓得一整晚没睡好,还不敢同人说,只能跟李妈妈倾诉:“……奶娘,你说表哥会不会看到是我们砸的人了?”
李妈妈拿不定主意地说:“未必。表少爷都没上门,估摸着是没瞧见的。但是姑娘,你不要自乱阵脚,镇静些,否则没事也被看出有事了!”
徐昭盈颤声点头,犹自担心:“奶娘,你说那姑娘有没有事?那日我听到她惨叫了一声……她会不会死?”
李妈妈捂住徐昭盈的嘴巴,低声道:“什么死不死的,姑娘快别挂在嘴边了!再说了,是允哥儿砸的石头,又不是你。就算真出了事,允哥儿那么年纪小,能把他怎么样?表少爷身边的也不过是个烟花之地的女子,配和咱们同允哥儿相提并论吗?”
这话意思是,就算真的死了。
死了也就死了。
有些人,生来就是贱命。
天注定的。
怪不了别人。
徐昭盈觉得奶娘说得很冷漠残忍,但是她知道,再怎么冷漠残忍,那女子就算真死了,周家、徐家也绝不会拿嫡子给她抵命。
要怪就怪她命不好。
徐昭盈描眉的手都在抖。
堪堪画完,又向菩萨敬了几炷香,念了一阵经,等出院子的时候,心里还在默念“阿弥陀佛”,才敢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脸色平静地去花厅里见客。
到底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