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一身运动服,正坐在槐树下给自己倒茶,熟练自然得跟在这里扎根了好几年似的。
“陈小姐,您有事吗?”小杨挠挠头,他看了眼手表,“现在才六点半,您今天起得真早。”
毕竟陈北怎么说也是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的人,小杨对她的作息时间非常印象深刻,除了到这第一天,整个观里起得最晚的就是她,时而中午十二点,时而下午一点,当然,她也是睡得最晚的夜猫子。
能够六点半见着陈北对小杨来说实在是件稀奇事,更何况她还不是住在山上,这得早上五点就起来了吧?
小杨暗暗咂舌。
“我确实有事,你师父起来了吗”,陈北慢悠悠的品茶,“我就是来找他的。”
小杨:“我师父还没起呢,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陈北扬唇,“那我等他醒来,他不是也在等我来找他吗?”
陈北说这话时云淡风轻,眼尾微挑,带着些不容置疑。
小杨无奈,小杨叹气,他看了她一眼,请她进了正殿。
外面的天气太过炎热,陈北爬山上来,额头已经蓄了层汗,要不是深谙心静自然凉的真理加张道长晾了半夜冰凉透心的隔夜茶,她还真不一定能在树下坐到小杨出来。
这是陈北十年来第一次进三清殿。
她惯来不信这些,也不想直面三清或威严或慈悲的脸,从小被放养到大的孩子,心高气傲,完全不喜欢跪拜神灵。
但是周呈每次跪拜时都有种别样的美感,腰杆挺立,眉目冷清,肩宽腰窄,像尊天生就该长在观堂的雕塑。
她远远的旁观过几次,脑子里想的却是七七八八晋江不能说的事。
可现在她也坐在三清的俯瞰下了。
昨晚她和周呈并没有睡在一间房。
周呈是个极有分寸感的人,哪怕两个人已经亲密至极,他也会在陈北不想要时与他稍微保持距离,以免惹她不快。
十年前的周呈也是这样,克制又小心,对她保持着礼仪,后来被陈北这个肆无忌惮的小疯子带坏,彻底沦陷进了与她的亲密之中。
现在的周呈依旧如当年,对她克制且小心,时时刻刻满足她的心意。
陈北趁着他还没醒上的鹤枝山,就是不想被周呈知道她来过。
她细细扫过头顶的三清神像。
对三清有限的认知来自于周呈,他们涵盖寰宇,包含一切,从鸿蒙无极到阴阳两仪,是万物的道,眼睛里装着的都是浩瀚无垠。
大殿中未断的香火带出霭霭白雾,陈北从昨晚开始若有若无的暴躁,在这样的环境里竟然奇异的平复了一点。
直到一声轻咳打断了她的思绪。
回过头才发现是不知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的张道长。
“您可算是醒了”,陈北看了他一眼,起身笑道:“再不醒,我就要去砸门了。”
“你要是砸门,我就敢把你丢下山去”,张道长睨了她一眼,走到了桌前,慢吞吞的开始摆放供品,“来找我有事吗?”
“我有什么事,您不知道?”
陈北扬眉,跟在他身后,“您不就等着我来找您吗?”
张道长一时没有说话,只静静的摆弄着供品,直到摆完才笑了笑转过身来直视她。
“陈北,你站在三清前在想什么呢?”
张老道长第一次显得这样仙风道骨高深莫测,花白的胡子都让他多了几分世外高人的可信感,但他的目光是和蔼的,包含一切的,令直视他的人不由得顺着他苍老的声音去想、去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