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元杰听得很认真,虽然在一起这么多年,但贺言青从不在他面前提这些。那段时间里,他们只是抛去性别和身份的,两个相爱的普通的人。
但毫无疑问,贺言青确实很受欢迎。
画展现场,学生、教授、艺术品收藏家、甚至还有很多刚下海富起来的商人……他们兴奋地来到贺言青面前,和他说上一句话就忍不住喜笑颜开。
看着这一幕,罗元杰脚步突然一滞,不由得迟疑起来。
现在过去找他是正确的决定吗?
上辈子贺言青因为他丧命,这一世,自己还要去找他吗?
罗元杰双脚被死死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漫长的纠结后,他转身离开了展览室。
他依旧喜欢贺言青,但他再也不想贺言青因他而丧命了。
人群中,贺言青突然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罗元杰刚才消失的地方。
“贺老师?贺老师?”旁边有人唤回了他的神志,一个穿着礼服裙的年轻女人看着他。
“抱歉,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先失陪了。”贺言青放下酒杯,急匆匆走了出去。
室外人声鼎沸,然而贺言青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想见的人。
“怎么了?”身后有细小的交谈声传来。
“不知道,可能看到熟人了?”
贺言青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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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罗元杰还是没去找贺言青,但是他也无法离开。
对贺言青的渴望已经写进了他生命,成为他身体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罗元杰买通了一个美术系学生,拿到了贺言青的课表,打算假装美术学院的学生去偷偷上课。
他又不做什么,偷偷看一眼不会犯法吧?
没想到第一节课就是室外写生。
罗元杰背着他完全不会用的画布和颜料,端着小马扎,跟着大部队来到了一棵开满白花的树下。
这棵树几乎有三层楼那么高,白色繁花挂满枝头,宛如片片飞雪。
罗元杰站在树下,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那一瞬,他仿佛又回到了槐花绽放的小院中。梦中的贺言青站在树下,任由洁白的花絮落满肩头。
梦中的情景和现实交叠,让罗元杰无法抑制地往前走,就在他快要走到贺言青面前时,一声惊叹突然拉回了他的思绪。
“哇!这就是流苏树吗?也太漂亮了!”
流苏树?
罗元杰猛地回神,再次眨眼时,眼前的画面却变了。
都是绿树开白花,但这棵树不是槐树的一串串花穗,而是伞状圆锥花序,细细小小的白色花瓣,像彩带一般飘在枝头,故被称为流苏树。
“这是京市现存三颗流苏古树中的其中一棵,”贺言青的声音传来,不疾不徐道,“你们可以自行找角度创作,创作主题不限,但元素必须要和流苏树相关。画完后找我点评。”
听他这么说,学生哗啦一下全散开了,只剩下罗元杰一个人背着画板立在原地,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他、他也要画画吗?
周围人都坐下了,罗元杰一个人站着就显得格格不入。
在贺言青注意到他的前一刻,罗元杰立刻转身,胡乱找了个地方放下小马扎,跟着旁边同学的动作开始画画。
可惜他对油画一窍不通,连颜料都认不全。幸运的是他对构图和色彩还有一定了解,毕竟画了几十年的分镜本,还有一双对色彩和光线敏感的眼睛。
罗元杰拿起铅笔描结构,偶尔抬起头看前方的流苏树。这一看才发现,贺言青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在小马扎上开始创作。
不知不觉中,罗元杰手下渐渐勾勒出一个人的身影。他穿着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正专注地创作着……
日头渐渐西斜,写生的同学也逐渐完成画作,一幅幅交给贺言青点评。
罗元杰全程在摸鱼,自然不可能真的把画给贺言青点评。趁着有同学去找贺言青,罗元杰收东西准备偷偷离开。
“这位同学。”然而就在他收起小板凳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罗元杰身体一滞,捞起板凳就要跑。
却不曾想身前突然多了一堵高大的身影,罗元杰猝不及防撞了上去。
调色盘上的颜料全都洒在了贺言青身上,红的白的,绿的黄的……直接把贺言青的白衬衫染成了一块大花布。
罗元杰脸色顿时就变了。
“对不起,”罗元杰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是故意的。”
“不怪你,是我自己挡在你面前,”贺言青后退一步,温和地笑了一下,“有受伤吗?”
罗元杰缓缓摇头。
出现这个意外,周围学生全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呀?他怎么弄了老师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