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一场葬礼低调的在乡下别墅里举行。
按照罗元杰生前遗愿,他的骨灰被葬在了别墅后的花园旁,挨着一个长满枯草的小土丘,那是贺言青的坟墓。
坟墓旁边有一株高大的梨树,在冬日里裸露着漆黑的树干。今年春天来得早,梨树枝头已经开始吐露白色花苞,隐约可以窥见春日里的繁花似锦。
稍远处,槐树从小楼背后伸出一树枝丫。
渐渐的,有轻缓的叮咚声响起。
萧瑟的冬日花园中,顾星野穿着黑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白花,正安静地弹奏着手里的竖琴。
琴声悠扬惆怅,却又带着几分释然,让人沉迷其中,不由得恍惚了神志。
谢心浅只是觉得好听,其余的人却觉得受到了一番心灵的洗涤。不知为什么,他们依旧觉得悲伤,却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绝望。
程立雪哭得最凶,在琴声的安抚下,也渐渐止住了哭泣。
“安魂曲,”旁边的厉闻修说,“顾星野他的异能力。”
谢心浅有些意外:“他是精神系异能者?”
“是的,”厉闻修解释道,“他弹奏的这首曲子有有安抚死者,慰藉生灵的作用。”
之前看顾星野扛着把死神镰刀,他还以为顾星野是个暴力输出角色,没想到竟然是个治愈系。
谢心浅顿时有些刮目相看,他闭上眼,和周围的众人一起,安静的听完了整首曲子。
悠扬的琴声中,他仿佛已经看到春日来临,白色繁花挂满枝头,在春风中簌簌飘,洒满罗元杰和贺言青的坟头。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终于能一起看花了。
……
葬礼结束后,众人乘车准备返回市区。
离开前,谢心浅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萧瑟的冬日花园里,两个土丘紧紧挨在一起。
谢心浅闭上干涩的眼,心道这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结局。
旁边的顾星野却误以为谢心浅在看他,淡淡道:“你看什么?”
谢心浅:“……”
可惜他现在没有吵架的心情,于是随口问了一句:“你是精神系异能者?”
顾星野很不可思议:“你竟然才知道?”
谢心浅:“毕竟你之前没用过。”
“那你……”顾星野顿了顿,有些别扭的问,“那我现在用了,你觉得怎么样?”
异能力对他基本没用,谢心浅只是听个响,但他也不好明说驳顾星野的面,只是模棱两可道:“还行。”
顾星野明显松了口气,又连忙道:“以后有需要可以再叫我。”
谢心浅一时间没明白过来。
顾星野又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我的能力对厉哥起不了作用,但帮你还是绰绰有余。”
他知道谢心浅是异能者,但从没想过谢心浅是等级高于他的存在。
谢心浅很想吐槽,但顾星野罕见这么体贴,他现在说没用未免太不知好歹,只得点头应下了,又问:“那你为什么用死神镰刀?”
这次顾星野沉默了下来,好一半响才挤出一句话:“……因为帅。”
谢心浅有些无语,什么年纪的人会觉得死神镰刀帅?
顾星野显然不是第一次被人质疑了,立刻炸毛道:“而且这不是死神镰刀,这是战镰!”
谢心浅:“那你一个精神系,为什么要把能力外化成战镰?”
这个理由他自己也不清楚,中二期的各种想法现在回想起来,只会尴尬得抠脚。于是顾星野不再执着于自己能力的帅气,而是给谢心浅展示他能力的各种用途。
什么战镰只是表象,他手里的这把战镰可以变换成各种不同的乐器形态,什么钢琴、吉他、唢呐、长笛、竖琴……每种乐器对应着不同的能力。
听上去很牛逼,但遗憾的是,他每次能召唤出的乐器是随机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的能力很厉害的好不好?”见谢心浅一脸怀疑的表情,顾星野挑眉,“除了偶尔手忙脚乱,大部分时候场面还是可控的。”
谢心浅:“……”
要是刚才顾星野掏出一把唢呐吹奏,现在可能又是另一种气氛了。
不过被顾星野这么一闹,他心情倒是比刚才轻松了一些,也能够做到平静告别。
还是那条熟悉的公路,上次他和厉闻修过来时还是夏天,自己在返程路上看完罗元杰的日记,哭得像是个傻逼。这次参加完葬礼,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只是路过游乐场时,谢心浅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要去吗?”正在开车的厉闻修突然道。
“去哪儿?”
“游乐场。”
谢心浅一脸“你疯了吗”的表情,难以置信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那里?”
“上次路过就注意到了,”厉闻修问他,“你是不是想去坐摩天轮?”
“没有啊,”谢心浅纳闷,“那么大个东西挂在那儿,我随便看一眼而已。”
随便看一眼?
厉闻修抬头看了眼高耸的摩天轮,随即收回视线直视前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返程车程几乎有两个小时,谢心浅怕厉闻修开车犯困,坐在副驾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没必要硬撑着,”见他打了个哈欠,厉闻修说,“困了就睡,到家了我叫你。”
谢心浅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习惯睡午觉,熬了一下午精神确实不太好,也就不再推脱,靠在副驾驶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周围车辆已经多了起来,他们从乡村小道汇入主干道,正在进城高速路口排队。
“吵醒你了?”厉闻修放缓车速,把本就小的后坐力减到了最小。
“没有。”谢心浅摇头,“我本来就睡不久。”
厉闻修没再说话,只是趁着等过闸的时间,侧眸安静的看着他。他今天穿了一套黑色西装,刚剪了头发,露出干净的后颈和耳朵,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了。
谢心浅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回头问:“怎么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厉闻修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小小的男生,乖巧又孤独的站在摩天轮下。
厉闻修突然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见过啊。”谢心浅点头,不知道他怎么这么问。
“我是说更早以前……大概在9年前?”厉闻修顿了顿,脑海中那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我们是不是在那个游乐场见过?你是走丢的那个小孩儿?”
谢心浅有些意外:“你想起来了?”
见谢心浅承认,厉闻修已经彻底想起来了:“看着有些像,但没想到这么巧。”
谢心浅:“当时哥哥带我来游乐场玩,我和他走丢了。”
“你还有哥哥?”厉闻修有些意外。之前他一直没听谢心浅谈过自己的家庭,隐约知道小男友的过去不是那么一帆风顺,也就没怎么打听。
谢心浅表情很平静:“堂哥,当时我寄住在他们家里。”
厉闻修:“那你爸妈……”
“他们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谈起那段日子,谢心浅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愤慨,语气平静道,“我不好继续住在外婆家,就来到京市爷爷奶奶这边,在几户亲戚家里寄住了一段日子。”
父母离世,外婆不喜欢他,小小年纪就辗转在不同的亲戚家……
这些都是发生在青春期,足以影响人一生的创伤,却被他轻描淡写一句话概括了。
“抱歉,”厉闻修放低了声音,心疼道,“我不知道你这些……”
“没什么,”谢心浅倒是无所谓,“我早就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