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有人一袭白衣,涉水而上,登高望远,川河尽数拥入怀中。
他一双清亮的眼眸,看着山川,山川仍旧是山川,他却已不是从前的他。
听闻下方有马蹄急促的声响,风和颂低头看去,果然是一队特意外出来寻找他的人马。
领头的是一个赤色盔甲的将领,其人如其马,高大、威猛,兜鍪上两条鲜红的红缨随风往后折去,猎猎作响,英姿飒爽。
那人抬头便看见了高处的风和颂,右臂缠住缰绳,用力一收,疾驰的马儿高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几与地面垂直,而御马者马术天成,浑然不觉危险,身体安坐于马上,岿然不动,直至马儿的前蹄重重落地,踏碎了一地芳草,满池水污。
任云琼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丢开,她举手示意身后的人不要跟上,自己却三步并两步,身姿灵活地攀爬上了高山。
“风先生,这是在看什么?”
风和颂含笑转身,略微施了一礼:“见过少将军,在下在看山、看水、看云……”
“哦?”
这女子身披厚重的盔甲,她却仿佛身如轻燕,淡然地走到了风和颂的面前,两人并排,仔细一看,她竟然还要比足足有八尺高的风和颂还要更高小半个头。
身材颀长,却当不得瘦弱的风和颂,在这虎背蜂腰、高大威猛的女子的衬托下,硬生生显得有些纤细了。
任云琼爽朗地笑着,一同眺望远处:“山山水水的,我却是看不出什么,不知先生看出什么来了?”
“看出少将军不日定能拿下信都。”
“是吗?”任云琼扬声,看了过去,兜鍪下的眉眼狭长,格外锐利,“先生有良策了?”
风和颂颔首,手中羽扇一挥,指向了远处峰峦群聚中的某一个点:“在下愿以身诱敌,那处山谷,能葬十万余众。”
“这可不太好。”任云琼哈哈一笑,“虽先生有武功在身,但怎能叫先生诱敌?不若我去?”
风和颂却摇头:“他们还想抓住我,以威胁我家公子,少将军相替……不太行。”
提到那位公子,任云琼就“啧”了一声:“风先生,他是州牧之子,我亦是州牧之女,他尚不能叫你越过那季明诚当三军军师,我却可即刻叫你走马上任,良禽择木而栖,你何不干脆留下?”
风和颂羽扇轻摇:“一仆不侍二主,一壶不事二茶。在下,谢过少将军厚爱了。”
任云琼心情不太爽,她就不明白了,她哪里不如那个长孙虎了?
长孙虎那也就是长孙元正他见猎心喜认来的义子,虽说是上族谱了是吧,但有她真材实料吗?她可是豫州牧唯一的子嗣,管她男的女的,反正她爹除了她就没种了,在豫州,她老大,她爹老二!
这会稽临江仙,是不是脑壳子不好使?真就那么死板,那么固执啦?就不能脑子灵活一点啦?忠心也可以摇摆忠心的嘛可她献殷勤无数,风和颂偏偏不为所动诶!就很气人。
任云琼不高兴,就忍不住拿脚尖碾压着无辜的野花野草:“我说风先生,你先前可是说了,守城者久守必失,攻城者久攻必下,今年眼看收成不如去年,故而拿下信都需在腊月前,但却不必操之过急的。”
“原先是如此。”
“哦?现在难不成还有了什么变故了?”
风和颂回眸一笑,神仙似的男人,笑起来向来缥缈,如今却有些落在尘泥的苦涩与黯然:“少将军,你下信都,必不可与吾主下长安相隔太久,故而你需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