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哼。”阿法纳西耶夫语气带着不满,“这不是我的东西,反正是个不入流的团队,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何况说我的时候,你怎么不看看你的样子?穿着西装上战场是谁教给你的,布鲁斯还是阿尔弗雷德?你的装备去哪了?”

他转过身来,近距离打量托马斯,眼神颇为复杂。

托马斯被这一连串问题问得满头雾水。

他不动声色道:“而我还在等着你自我介绍。这是最基本的社交礼貌。”

阿法纳西耶夫沉默了一会才说:“……不是我的。”

他往机场方向看了一眼:“在那边的人是蝙蝠侠?他是布鲁斯?看来我们这些个韦恩都会选蝙蝠做代号,只有你是个例外。”

托马斯眼眉微抬,阿法纳西耶夫像是陡然间反应过来,

“等等,我或许不该说上面那句话。我本想等着你主动认出我来,托马斯——毕竟我想,你该不会忘记曾经被自己杀掉的老家伙吧。哪怕他现在从地狱里面爬出来了,还没能提前告知你一声。”

这句话的信息量相当大。

托马斯尚无表示,刚刚离开机场的迪克已经颇为急切地问身边人:“这是什么意思?”

蝙蝠侠没有回答他,而是加快了前进速度。

耳机中的对话还在继续。

阿法纳西耶夫:“我问过你两个问题,你都没有回答我,托马斯。或者你更愿意我称呼你为夜枭?怎么,在这样一个能让我的两个孩子共存的世界中,猫头鹰最终选择了在鲜血港湾上盘旋吗?”

寂静。

只有晚风从遥远的地方抚过墙壁时的空茫声音。

半晌,托马斯模棱两可道:“我就只能留在哥谭?你穿着这身制服,不也窝在这样的一个小地方?”

阿法纳西耶夫一下子握紧拳头。这更像个下意识的举动,他的语气反而缓和下来:“不,没什么不好的。你不必和我计较,也不打算和布鲁斯争夺蝙蝠侠身份的使用权。他喜欢做什么都行,只不过我倒是没想过,我的小儿子有朝一日会成为超级英雄。”

“你上年纪了,父亲。”托马斯很平静地说,“布鲁斯比我大四岁。”

阿法纳西耶夫咬了下舌尖,遮掩道:“我说错了。他是比你大。”

这番对话简直谬误百出。

而听在了解些许内情的人耳中,却有着另外的含义。

“……我有时候觉得你和我记忆中半点都不一样。”中年人的肩膀往前倾斜了点,他看着托马斯,目光慢慢转向斜下方,似乎透过他看见了另一道幼小的身影,“但偶尔又觉得你和小时候没有不同。你当年就只在乎布鲁斯,这么一想,他成为哥谭的义警,你选择避让开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托马斯没有纠正他,只心想你要是早来几个月,就有机会见到蝙蝠和猫头鹰为了哥谭地盘大打出手的场面。

“我也有个问题,父亲。”他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夜枭,应该也了解洲际酒店是我的产业,那特地将‘走私团背后站着洲际酒店’的消息放出去又是为了什么?”

阿法纳西耶夫快速回答:“好问题,这正是我要说的,孩子。而且自从知道你会愿意放弃哥谭,让我觉得我今天这番劝说生效的可能性会变大一些:在你离开哥谭的基础上,你是否愿意放弃夜枭的身份,重新做回托马斯·韦恩?”

托马斯的第一反应是荒谬。

“这是你的目的?”他确认道,“不想让我成为夜枭?”

“不,不是‘成为’。”

阿法纳西耶夫抱着手臂靠在墙壁上,让自己看上去更挺拔一点,而不是在谈到这个话题时感到由内而外的疲惫,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宇宙里活下来的布鲁斯·韦恩不会成为蝙蝠侠,也不知道哪一个活下来的你没有成为夜枭。我没有见过,托马斯,所以我从未往这个方向想。但是你要知道,你们所在的这个宇宙是一个奇迹,所以我说布鲁斯做什么都行,他能活着对我来说就是无可替代的好事。

正如你是我的责任、而布鲁斯是你的责任一样;我希望他能活下去,就像我期待你快乐。如果你听不懂也无所谓,就当是一个老年人的胡言乱语吧,孩子,可是我在真心实意地为你好,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坦诚过。”

尽管其他人看不出来,但阿法纳西耶夫在托马斯审视的视线中有些许退缩,以至于本该更强硬的措辞现在显得像是一对寻常父子在夜幕下的家门前谈远方、谈未来。

他想他永远没有办法平静地面对托马斯,特别是在见证了对方的两次死亡之后。

“……我们之间恐怕有一些误会,父亲。”托马斯整理完思路,缓慢而清晰地说道,“首先,我从未有过将布鲁德海文作为据点的念头,而哥谭现在有一半地区属于我。其次,我今天没有穿着制服,并不代表夜枭的身份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如果你足够了解我,就不会做这种徒劳的尝试。”

——连布鲁斯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而你这种轻率的举动让我相信在你所在的宇宙,我和布鲁斯确实没能活过太久。反转宇宙确实很危险,是不是?我们死在谁的手上?”

阿法纳西耶夫无声地与他对视。

托马斯就在这凝滞的氛围中诞生出一丝恍然。

今天下午才经过莫比证实,他在另一宇宙中杀死了韦恩夫妇,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不小心翻车也是很正常的发展。可是托马斯认为自己愿赌服输也就罢了,这和布鲁斯有什么关系?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布鲁斯他……”

话未说完,电光火石间,‘阿法纳西耶夫’说过的话又一次在脑海中闪现:正如你是我的责任、而布鲁斯是你的责任一样;我希望他能活下去,就像我期待你快乐。

一丝淡淡的、蕴藏着极大潜在威胁性的阴霾忽地浮现在托马斯心头。

他突兀地截止住话头,生硬道:“我知道了。”

阿法纳西耶夫反倒微微翘起嘴角,有点类似于父母看到一两岁的孩子非要自己走路、结果没两步就把自己摔懵时的态度:“你知道了?我就说你不会忘记自己杀死的人。干得漂亮,托马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