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淦！”莫比这次换了个更激烈的感慨词,“我正在整理权限呢！他怎么进来的？”

“……我怎么知道。”托马斯暂停思考同步率上涨有着怎样的意义，他对莫比时不时掉链子这件事习以为常,“你干了什么？”

“整理权限啊！”

莫比激动得手舞足蹈，恨不得把自己的程序代码掏出来给托马斯看，

“我想把蝙蝠侠的权限删了！我花了半个小时去对比他用的那个仪器投射出来的能量波频谱，为了有对照组就得跑拟真，所以我写了一小段程序，模拟出来蝙蝠侠刚刚卡bug进来的时候的相关参数——”

它哽了一下，抹去不存在的泪水，“然后迪克就被防火墙识别为自己人放了进来！”

“但我找到了。”为了不被托马斯扔垃圾桶,莫比极力证明自己有用,“现在蝙蝠侠看不见文字框。”

迪克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老式货车车窗还是手摇，他一边摇窗户一边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车里怎么这么臭？”

一个虚拟对话框就在这时戳了过来，他下意识念道：“托马斯认为那是你身上的味道……我靠！”他先骂了一声，显然是想起了自己这段黑历史,紧接着又尝试戳文字框,结果手指从空气中穿过去,“这是什么东西？”

托马斯用力打方向盘，三米高的货车在路上极速狂飙,显得分外狂野。他想把蝙蝠侠从车厢上甩下去,但也仅仅能做到让二号玩家没有额外的精力向上爬,所以他们现在就以车上挂着个人的姿势在城北的小路上乱窜。

倒车镜擦在水泥墙上，发出‘咔啦’的骨折般的声响。他们冲上了一段台阶,轮胎每颠一下能离地三四厘米高,迪克体重最轻,整个人以正坐的姿势被震到半空时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地看着托马斯。

托马斯踩死油门不放。

蝙蝠侠牢牢抓着车厢门板扶手。

迪克像主厨颠大勺时锅里那盘菜。

托马斯分神问莫比：“迪克是怎么看到文字框的？！”

莫比：“我在查了！我在查了！他是三号玩家，他的身份id和蝙蝠侠不一样！我关掉蝙蝠侠的权限，迪克就自动顶上来了，还得重新排查！”

托马斯：“你先把蝙蝠侠的权限打开！”

迪克在副驾驶上颤抖着给自己系安全带，扯了好几次都没能扯下来：“我现在十二岁？你们做梦梦见了我十二岁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可我不记得有过这种生死边缘的行为……至少不是因车祸而死……”

莫比把蝙蝠侠的权限打开了，外挂承受不住这么多人的开挂行为，运行逻辑逐渐变得混乱。

迪克视野中的对话框边缘像电信号接触不好时那样模糊起来，上面的句子也不再是完整的对话。

【托马斯。梦境。72%。望着哪边。他驶向终点。】

意义不明，连起来看还有些怪诞。

迪克再扭过头看挂在外面的蝙蝠侠。

【蝙蝠侠。仪器。掩藏的。失去的。你们如何认识。算好事吗？】

倒车镜里是他自己的：

【你感觉12岁的你还挺可爱，就是身上味道不太行。】

迪克深吸一口气。

他不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画风和另外两个人不一样。他低下头四处翻找起来：“嘿托马斯，抱歉打扰你睡觉，我就是碰了一下布鲁斯放在枕头边上的小东西，我发誓我什么都没打算做——这里有没有蝙蝠镖之类的东西？”

托马斯想起系统讲过的设定，他没有回答迪克，而是询问莫比：“现在我在梦里做出的事还会影响现实？”

“如果你说的影响指的是人们的记忆，”莫比说，“同步率没有达到特定标准时，可以理解为你没有通关，所以不会。”这么说完，几秒之后它又补充，“但是，托马斯，对现实的影响是不会停止的。”

“什么意思？”

莫比试探了一下这话题在不在可以讲解的范畴，确定自己能开口解释才道：“简单来说，因为有二号玩家或者不知道多少号其他玩家在，你的同步率可能永远也达不到足以影响现实的程度。但他们保留了参与梦境的记忆，现实还是在被持续影响着，梦境的作用以另一种形式生效了。”

托马斯皱起眉：“这是个偶然，和你的能力没什么关系。”

莫比动了动翅膀：“或许吧，托马斯，我只是想说，你对待梦境的态度最好再认真一点，别总是把这里当成可以随意死活的游戏副本。当然，你对待现实也能认真一点就更好了，毕竟和蝙蝠侠你来我往还挺有趣的吧，我猜？”

托马斯沉下表情。

而机械猫头鹰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它故意模仿托马斯的口吻：“有你在现场，让整件事变得有意思得多。”

“布鲁斯始终站在那，不会消失，托马斯。”

【托马斯想让你闭嘴。他比你更加清楚这件事。】

托马斯沉默得有点久，迪克又问了一遍：“有什么趁手的、适合扔出去的东西吗，比如蝙蝠镖？”

“没有。”托马斯瞥向他，“你要干什么？”

莫比说现在他们只有看自己的文字框时才是完整的，迪克旁边只有几个单词。

【理查德。自信满满。跃跃欲试。】

迪克回身，从椅背上的储物袋里翻出一盒未拆封的三明治。他嗅了嗅三明治确定它没有变质，就咬了一口，顺便在包装盒里面找出一对塑料刀叉，又把窗户摇了下来，顶着狂风对蝙蝠侠摆出他平时手握短棍时的起手式。

蝙蝠侠眯起眼睛，露出危险的表情：“迪克。”

“放心，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还挺有趣的。”迪克将塑料刀叉挥舞得虎虎生风。

蝙蝠侠摸向腰带。

没摸着飞镖。

刚出道的黑暗骑士装备尚不够完善，缺乏远程攻击手段。

“……”

他手僵在那片刻，又放回车顶上，开始一点点往副驾驶方向移动。

“我记得我当年只是被你从装着冷冻肉的车厢里救出来，然后你送我回去庄园，路上什么都没发生。”迪克声音里带着点怀念的意味，“第二天布鲁斯为了调查韦恩集团里的不法分子起晚了，你还替他去给我开家长会。”

托马斯重复这个对他来说略显陌生的单词：“家长会？”

“就是和老师面对面交流学生在校表现的定期会议。”

迪克开始和蝙蝠侠交锋，塑料杀伤力过于有限，他把自己后边的头枕卸下来了。头枕下方有两根固定用的金属棍，迪克用这两根算不上锋利的东西尝试把蝙蝠侠挑下去。

“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就是因为有这次家长会，学校领导误以为你才是收养我的‘那个韦恩’——这时候认识和记得布鲁斯的人还不多，所以他们把夏令营的报名表格交给了你。”

金属短棍被蝙蝠侠手腕上的利刃削平了，迪克将整个头枕扔出去。蝙蝠侠不得不松开一只手侧身躲避，迪克趁机从后座上拿出一杆扫把。

“你看完活动流程，问我想不想去更远的地方玩，前提是不告诉布鲁斯……”

蝙蝠侠抓住扫把杆的另一端，语调愈发低沉：“不告诉他什么？”

“哎。”迪克松开手，“以前我真以为是军队的秘密行动，现在想想，托马斯组织的那个流浪马戏团可能就是利爪的前身？我还觉得成员们都很友善呢，尽管在表演方面说不上专业。”

——利爪们当年接到的任务之一该不会是哄老板家小孩吧？

话又说回来，如果托马斯晚离开一年，收养迪克的人会不会变成夜枭？

迪克想象一番自己变成洲际酒店继承人的场景，感觉又诡异、又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像是韦恩家这种，能给后代提供两种截然不同选项的家庭真不多见。

托马斯在控制台开锁，命令道：“开门。”

迪克条件反射地推开副驾驶门，风立刻涌进来把门吹得更开。车门撞到扫把杆，蝙蝠侠手腕一震。再加上周围气流不稳定，他一时没抓稳扶手，滑到车尾才勉强停住。

迪克抓紧了安全带，车门离得太远关不上了，他在风中喊：“这样不要紧？”

托马斯问：“你能开车吗？”

迪克伸直腿示意他看——他连地面都够不着，遑论刹车油门离合器。

托马斯用力踩了两下油门，让踏板卡进地板里：“好了，你现在控制方向盘就行。”

他眼睁睁看着托马斯打开另一车门钻出去爬上车顶。

“你确定我们在梦里不会死？”

托马斯百忙之中又伸头下来回答他：“不会。”

“好吧，好吧。”迪克解开安全带爬向驾驶位，“一日利爪体验劵真是物超所值。”

头顶传来乒乓咚咔嚓的声音。

迪克丝毫没有这俩人某种意义上是在为他打架的自觉，他调整后视镜旁观得津津有味。前面抽屉被震开，里面有个落满灰尘的万圣节面具，是个颇有童趣的猫头鹰形状，迪克想了想，把面具扣在脸上。

被踹下车顶恰好看到这一幕的蝙蝠侠：“？”

迪克：“这是现在网络上最流行的沉浸式，布鲁斯。顺便问一句，我们这是要去哪？”

“……韦恩庄园。”托马斯被蝙蝠侠扯下来，正好听见这句问话，“理论上到那这个梦就可以算作结束了。”

迪克没听懂为什么梦境还会有结局，不过既然托马斯这么说了，他就驾驶货车向韦恩庄园走去，一路上闯过的红灯和避开的交警不多赘述，路人不是惊叫‘一个戴着面具的小孩子在开车’就是喊‘车顶上有两个人！’

车顶的声音倒是渐渐变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