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楚钦一把松开了他:“知道父皇为何将皇位给我,却不给你么?”
楚锐跌在地上,闻言即道:“你是元后嫡子。”
楚钦摇摇头:“因为你若继位一定会杀了我。”
楚锐一愣。
“但我不会杀你。”楚钦说罢灌了口气,夜色寒凉,冷气涌入胸中却让人舒爽。他不再看楚锐,目光静静环顾四周,最后落在那成堆的刀枪剑戟上,“好好看看这一院子的东西。若能想明白,你我还是兄弟。若想不明白——”
他笑了声:“我就只好对不住父皇了。”
他说罢转身扬长而去,楚锐滞在院子里吹了半晌冷风,才发觉衣衫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得贴在身上。一股死里逃生的感觉前所未有地真切涌来,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他才终于慢慢反应过来楚钦适才究竟说了什么。
长秋宫。
皇后自听闻新帝带人去了谦王府就屏退了宫人,独自一人留在外殿,绝望地静等。
新君的登基大典未办,一应尊封都还没下来。所以宫人们现下不好称曲小溪为皇后,也不好称她为太后,暂时都只好称一声“娘娘”。
如今看来,太后的尊位她应是等不到了。
她不清楚楚钦去找楚锐究竟是为什么,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所谓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楚锐的结果几乎从先帝驾崩时就有了定数。
而若将他们兄弟的身份互换一下,结局也会是一样的。皇后回想楚锐的那份恨意,心知若承继皇位的是他,楚钦大概在先帝驾崩当日就已没命了。
皇后漫无目的地在外殿里踱着,踱得累了,就坐到了正中的那张金丝楠木椅上去。
这是中宫皇后的凤座,坐过一代又一代的皇后。她也在这个位子上坐了近二十年,无数次地受过嫔妃、命妇、子女的跪拜。
楚钦也是在这里拜过她的。那时候他们母慈子孝,至少看上去母慈子孝。那时她总在想,日子就那样过下去也很好,等她的儿子继了位,她愿意让楚钦当个闲散亲王,潇洒平静地渡过一生。
可天不遂人愿,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皇帝这么多年都在骗她。如今他猝然驾崩,皇位落到楚钦手里,一切都不受她控制了。
楚锐还活着么?
皇后不敢深想。
夜色更深一重,外面的风反倒轻了一阵,却静得更让人发寒。
忽闻脚步渐近,皇后下意识地拢了拢胳膊,转而又强稳住心神,深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楚钦步入殿中,宫人们都在外止了步,唯阿宕上前了些,阖上了殿门。
皇后静静看着他:“这么晚了,陛下有事?”
楚钦垂眸:“头七过后,就要办登基大典了,有些事还需提前知会母后。”
皇后外强中干地冷言:“你说。”
楚钦道:“皇祖母要在宫中养老,住着长乐宫。但母后既为太后,住去旁的宫室也不妥,便请母后暂去行宫安养,待宁安宫修成,朕再接母后回来。”
皇后目光微凝:“你愿意尊我为太后?”
“母后是父皇的妻子,自然是太后。”楚钦顿了顿,“但为了四弟平安,请母后无故莫要回京。朕也会告诉四弟,无旨不得去行宫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