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愈发地不敢看他,自顾闷着头吃。没过太久,阿宕收拾好了一只兔子拿过来烤,看见曲小溪的脸色脱口而出:“王妃脸怎么这么红?”
楚钦淡淡:“篝火太热,熏的。”
曲小溪一下子看向他,他只垂眸看着手中的盘子,她却仍捕捉到他嘴角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
那重笑意直达眼底,是在他脸上鲜见的神色。她知他看到了她脸红,脸上更热了一阵,低下头忿忿地又吃了一块肉。
待得兔子烤好,阿宕将兔肉撕成条,又用孜然和辣椒面拌匀,端到二人面前。
曲小溪在二十一世纪时就爱吃手撕烤兔,眼前这野兔子烤出来的肉似乎更鲜美些,她浅尝一口就已心生愉悦,双眸都亮起来。
楚钦不时也吃一口,主要看着她吃。他边看边想笑,不懂怎么会因为吃而如此高兴。
可他喜欢她这样。
曲小溪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因边烤边吃很费时间,二人走出山洞时已夕阳西斜。橙红的阳光从山涧斜映到田野上,在天地间蒙上一重温暖与惬意,曲小溪从田垄上走过去,张开双臂维持平衡,不经意间视线一垂,忽而注意到一只手虚悬在她手边,是保护的姿态,却没碰到她分毫。
她心底似乎软了一角,侧首看过去,望着他被夕阳勾勒得明暗分明的脸颊。
她轻咬了下薄唇:“我说句话……殿下别生气。”
他衔笑:“说。”
“我觉得……”她眨了眨眼,“我觉得殿下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坏。”
楚钦眼中一颤,旋而笑起来,不以为意。
曲小溪又道:“那是殿下故意做出来的,还是有人在故意抹黑殿下?”
他笑意敛去,侧过首,目不转睛地睇着她。
对视半晌,他摇摇头:“这你不该问。”
“我想弄个明白,以后才更知该如何行事。”她很认真。
他嗤笑:“你倒坦诚。”
“坦诚有什么不好?”她反问,略作思量,又说,“我们现下这个样子,好歹也该算是……该算是‘盟友’吧?那便很该知此知彼才好。殿下告诉我原委,若是殿下故意装的,我日后好配合殿下,免得拖了后腿;若是有人故意抹黑,我心里有数,以后遇了事也好……”她恳切地望他一眼,“也好尽力维护殿下的名声嘛。”
她自问说得清楚明白,摆出了十二分的合作诚意。
楚钦眉心一跳:“谁要跟你当盟友?”
突然冷下去的语调直令曲小溪一愕。
接着他忽而抬手,原本虚悬着的手隔着衣衫扣在她手腕上,向下一拉,将她从田垄上拽了下来。
曲小溪身子一倾,忍不住地瞪他,见他脸色不善,敢怒不敢言地忍下了不忿。
狗男人。
她心里小声骂着。
是她心太软!她早该想明白,他的恶名或许是假的,但脾气古怪一定是真的。
之后便是一路的沉默,曲小溪心情不爽,走出田地的范围见地上偶有石头,就一下下地踢远。
踢着踢着遇到一块大些的,约莫有两个巴掌拼起来的大小。她存着气暗暗运力,一脚狠踢上去,却忘了柔软的绣鞋是不大防硌的。
酸痛从趾间袭来,曲小溪咬牙吸气,却在目光扫过楚钦的瞬间生出一股执拗,吸气也吸得无声。
她绝不让他看笑话!!!
可他下一秒就转过头来,微笑的目光落在她面上。
她忍着疼,佯作无事发生:“殿下?”
他短暂地垂眸扫了她面前的石头一瞬,目光又转回她脸上。
曲小溪强笑:“呵……怎么了?”
他鼻中一声轻嗤:“有病。”
“……”曲小溪干瞪眼。
继而他伸手,扶在她胳膊上:“痛得厉害?”
她绷着脸不理他,试探着活动了一下脚趾,顿时又倒吸冷气:“咝——”
楚钦摒笑,摇摇头,俯下身去。
曲小溪只觉眼前景象一晃,再定睛,已被打横抱起,她的手还在无措间下意识地勾在了他脖子上。
她立刻缩手:“放我下来!”
楚钦:“那你爬回去?”
“我……让甜杏酸枣扶着我就行了!”她盯着他。
他挑眉:“万一骨头断了呢?”
她打了个激灵。
“万一碎成很多块了呢?”他噙笑,“你强撑着走回去,碎块硬生生被磨成粉,啧啧……”
曲小溪:“……”
她盯着他,心里大呼“你才有病”!
怎么会有人对骨折进行这种脑补?!何方妖孽啊!
楚钦还没尽兴:“到时治也治不了了,大概只能取出来……骨头粉是不是大补?”
“别说了!!!”曲小溪忍无可忍地大吼出声,他发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声,但终于不再说欠扁的话,大步流星地走向不远处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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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中小院里,方嬷嬷坐在廊下无所事事,余光扫见远处有人影渐近就抬眸看去。
看见楚钦抱着曲小溪回来的瞬间,她惊喜交集。
然而只消片刻,楚钦步入院门,开口就道:“请大夫来。”
院中候着的下人领命而去,方嬷嬷觉出不对:“怎么了?”
楚钦垂眸睇着曲小溪:“王妃在路上踢石头,伤到脚了。”
方嬷嬷:“……”
曲小溪难为情地缩了一缩。
楚钦抱她进屋,将她放到床上,信手脱去她的绣鞋,又将袜子也拽掉。
曲小溪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脚,见右脚拇指明显泛红,小心翼翼地又活动了一下。
结果还是疼得倒吸冷气。
“别乱动。”他抬手拍她额头,她扁扁嘴,蔫耷耷的应声:“哦……”
过了不一刻,别院中的三名大夫就都提着药箱赶来了。他们听说是王妃急着喊人,只道她又出了什么大事,进屋一个个脸色凝重,仔细询问王妃究竟何处不适。
楚钦看热闹不嫌事大,口吻慵懒悠哉地又解释了一遍:“王妃在外面踢石头,伤到脚了。”
三位大夫无不艰难忍笑。
接着,对骨骼经络的康大夫隔着帕子上了手,小心地去捏曲小溪的脚趾,试探有无骨折。
虽说是“小心”,曲小溪还是疼得眼前发白,眼泪直流。
她于是紧紧抓住了被单,还觉得疼,手就一下下捶起了墙,却偏偏一声不吭,好像被疼成了哑巴。
这般硬扛了足有小半刻,康大夫终于收手:“王妃骨头无碍,应是扭了筋。在下开几贴膏药,养几日就好了。”
曲小溪眼前还白着,躺在那里大口喘着气,应不出声。
楚钦摒着笑说:“知道了。”
大夫们便告了退,楚钦悠然目送他们离开,等房门关合,他伸出食指,戳向曲小溪红肿的脚趾头。
“嘶!”曲小溪边缩脚边瞪他,他低笑:“好惨。”
曲小溪狠狠剜他一眼,翻身抱住被子,不肯再理他了。
方嬷嬷行至床边,也瞪他一眼,而后满目慈爱地看向曲小溪:“王妃,晚上想吃些什么?不妨让厨房做些合口的来,王妃好尽量多吃些。”
“还不饿呢……”曲小溪的脸闷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想不到吃什么。”
方嬷嬷想了想:“那奴婢再给王妃做碗面,迟些时候再让厨房上一盅鸡汤,给王妃当宵夜?”
“好!”曲小溪这回转过了脸,应得清脆。
楚钦抿一抿唇:“我也要鸡汤。”
方嬷嬷面无表情地看他。
他气定神闲:“跟王妃一样的就行,不必另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