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脸在心里组织了一遍言语,才问:“还有闲心在这里逛,我看你一点也不像生病的人,你精神世界里那头狼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快好了是不是?”
维里克沉默,问:“谁说我快好了?”
沐幺心口一紧,转身大踏步又走回去:“你没好?!那你——”
话到这里又戛然而止,沐幺愣愣的闭上嘴巴,长达数十秒的沉默,最后压着唇什么都没再说。
要怎么说?揭开一切?告诉对方他可以帮忙?但他根本不会又不懂,而且维里克他们肯定不会相信来路不明的他,再说他现实中还是只兔狲,这太荒唐了。
沐幺下意识又要往后缩,站在他面前的维里克说:“精神疏导是漫长的过程,向导进行疏导都需要时间,吃药和胶囊机舱会更慢。”
沐幺往后伸的腿慢慢停下,抬头盯着维里克。
“没好,不会死。”维里克金色的眼睛透着一丝淡淡的凉:“你看起来是觉得我快死了?”
“………”沐幺心虚的转头避开对方视线:“我没有。”
样貌越来越清晰,已经往上蔓延到脖颈,沐幺虽然很着急离开,但又觉得这个时候走掉很草率,他应该还有很多想要问问维里克的话,只是事到如今又不知道要问什么,就这么干站着,紧张和心虚布满全身,以至于他没发现,维里克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平静的,不似打量,那淡然的目光只是在静静的看着他。
实在憋不出一句话,沐幺泄了气,他后退一步,低声:“我走了……”
看一眼维里克,对方并没有抓他的打算,于是沐幺再后退一步,接着转身,走远几步后,听见身后的维里克说:“伊身上的冰融化了。”
沐幺的脚步顿住,他转身,鼻尖以下的脸已经完全清晰,维里克看着那张压得很紧的唇,睫毛垂微:“你是第一个进入我精神图景的人。”
眼里总朦胧的事物像揭开了蒙面纱,变得非常清晰,沐幺猛地转回脸,埋着头朝前跑起来,他跑进花海,努力挠壁垒的兔狲停止举动,跟着沐幺的身影追去。
原地的维里克看着那道彻底清晰的身影跑远,注意到花丛中那只跳跃的小动物,是一只小兔狲。
沐幺想要逃回小木屋,他找不到路,花海变得很大很大,环顾四处,他已经看不见边界,身后的兔狲跟上来贴着他的小腿蹭了两下,让身体越来越冷的沐幺感受到一丝暖意,他蹲下来抱着膝盖,伸手捏住兔狲的脸,有些沮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兔狲蹭他的手心,热源传来,沐幺感受到温暖,但也只是片刻,瞬息后他再次被寒冷包裹,这种感觉他甚至在维里克的精神世界里都没体验过,就像刚来这个世界时在雪山上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一只兔狲,在那座陌生的雪山上当时也是这么冷,好像现在更冷。
沐幺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他抱着兔狲想要取暖,却无论如何都暖和不起来,身上的衣服似乎没起任何作用,寒冷侵袭他的全身。
“我、我……”沐幺冷得牙齿发颤,说话都艰难:“我得先离开这里……”
他摸摸兔狲的头:“抱歉,我得先离开……”
兔狲的前爪攀着他的膝盖,用舌头舔了舔沐幺的脸,似乎在安慰,这样的举动倒是和猫咪很像。
沐幺努力扯出个笑,他伸手去掐手臂,低声说:“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们还会再见面。”
疼痛伴随着强烈的抽离感觉袭来,沐幺太冷了,这种感觉很像没穿衣服躺在冰块上,他的周身感受不到一点热源,沐幺上次冷得这么无助还是曾经在家时晚上开空调睡觉,被子掉地板上,他就穿了件很薄的睡衣,又因为一直没醒过来就蜷缩在床上抱着自己冻了一晚上,早上醒来又是头疼又是发烧。
这次的感觉不亚于上次,甚至更甚,他努力寻找能捂热自己的东西,手探出去四处摸索,好不容易摸到热源抱住了,突然周身一晃,热源离开了他。
“唔……”沐幺冷得着急,又摸到柔软的东西,有点像被子,抓过来盖在身上,终于暖和了些。
他静躺一会儿,头开始疼痛,抽离感终于彻底消失,从梦境般的精神世界出来后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刺目的灯光。
“……怎么不关灯……”声音是沙哑的,喉咙很难受,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这种感觉沐幺很清楚,是生病的前兆,他艰难的翻身,露出来的皮肤触及一些寒冷就下意识裹紧身上唯一可以取暖的被褥,眼睛被白色的灯光照得难受,只好眯起来等待。
差不多适应了光线才睁眼,却因为眼里蒙着一层雾看不太清,头很疼,身上一阵凉一阵热,视线中的水雾怎么也无法散去。
沐幺将自己缩起,无力的伸出一只手去探额头,兴许是手上的温度也高,和额头的体温持平,根本无法试探出究竟有没有发热。
他的脑子有些迷糊,侧躺着缩成一团,用刚才摸到的被褥将自己包裹起来,就露出脸,在被褥里藏了许久却捂不出汗水,反倒越来越冷。
沐幺轻轻的咳嗽了好几声,胸腔因为咳嗽震颤让他心口疼痛,喉咙里干得好像快要冒烟,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想要喝点水,又没力气,实在坚持不住了,只好撑着双手坐起来,裹在被褥里待在床中央发呆,像个白色的球。
眼里有水雾,沐幺看不太清四周,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眨眼环顾周围寻找有水的地方,移动的视线在侧身的时候蓦地看见后面站着的人。
维里克双手环抱站在床边,他身上穿的是常服,白色的上衣,深色的裤子,那上衣看起来有点像针织毛衣,应该很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