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瑶一定闻见了呛人的烟味,也一定发现了他衣服上没有掸干净的烟灰。一开始,应逐星进入普高时,她切切实实地高兴过,盼望着她儿子能过与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但现实并非如此,只是她什么也没有责怪,反倒替他换了一身新的衣服。
翌日,徐瑶问他,要不要回滨城的家。
多年的治疗已经掏空了家底,应逐星同意了徐瑶的建议,回到滨城,放弃普通高中的读书机会,转入特殊教育学校就读。
或许是因为这个盛开烟花的晚上,应逐星再度回想起了这四年,想到与荆平野重逢的那天。他竭力保持平和,但仍然觉得自卑,甚至于和荆平野意思逛完小卖部回家的勇气都没有。
荆平野在最好的一中,而他在盲校,荆平野会有光明的未来,而他连路都找不到。
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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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过后,离开学只有两天的日子。
一堆寒假作业摞成山,补都无从下手,荆平野焦头烂额,专门定了六点的闹钟起床,补一天的作业,连黑豆都没有时间遛,只能交给了他妈。
“看到了没?”夏蕾挠了挠黑豆的下巴,“人家都没空搭理你。”
黑豆脑袋很灵光,很快意识到局势变动,蹭了蹭夏蕾的裤子,摇着尾巴跟着人家出门卸货去了。
虽说早起了,但手冻僵,字也写不快。
荆平野只好把手放在肚子上暖,等待的时间他就坐在书桌旁,百无聊赖地看应逐星。应逐星的闹钟是六点二十,手机震动着响——在这个同龄人普遍没有通讯工具的时代,这点的确叫荆平野羡慕过一会儿。
毕竟能玩贪吃蛇、俄罗斯方块、消消乐,已经胜过无趣的学习了。
应逐星关掉闹钟,也没有拉窗,起身后,轻手轻脚地揭开被子,没有发出一点动静,担心吵到荆平野的睡眠。
荆平野幽幽道:“我早醒了。”
应逐星愣了下,有点尴尬:“……早。”
“你们几号开学?”手暖得差不多了,荆平野咬开笔盖开始写作业。
“三月一。”
荆平野震怒:“这么晚!”
“嗯,”应逐星又问,“你们几号?”
“后天就开学了。”
应逐星点点头:“挺好的。”
好什么好。但荆平野看见他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把那几个字吞了下去。等应逐星洗漱完,在一旁换衣服时,荆平野忽然说:“中午我给我妹做完饭,去医院找你,你陪我一块补作业吧。”
应逐星愣了下,很明显地高兴起来:“好。”
这也高兴。荆平野在心里给他定义:心理满足线很低的一个人。
自从说开了之后,荆平野感觉他们之间又回到了十来岁时的相处,四年的时间过去,彼此似乎都没有变化——除了应逐星的眼睛。但即便没有眼神的接触,应逐星依旧能明白他的笑点和话茬,拥有他人难以企及的默契。
下午,荆平野带着英语作业去了利群医院。
徐瑶没有睡,她看上去很疲惫,衰老得全然不像三十多岁的人。上午医院有志愿者来探望他们,带了水果与糖。徐瑶分给了荆平野几枚:“草莓味的,爱吃吗?”
“爱吃,”荆平野其实更喜欢吃柠檬味的,但他仍表现出高兴,“谢谢阿姨。”
徐瑶问:“平野在哪里读书?”她是知道答案的,但对于小辈,总想再多问问,亲口听答案,荆平野回答滨城一中后,她露出点高兴的神色,眼神却又有点黯然:“这是好学校呀。”
应逐星说:“妈,先让他写作业吧。”
“哦,哦,那是要快点写,”徐瑶笑着,“加油,阿姨不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