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瑜收回视线,与姚司吏一道往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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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音居住的宅子位于平康坊内。
此处乃京中达官显贵聚集地,自然不是梁音这等穷酸官员能购得起宅院的地方,因而梁音入职礼部后,只是坊中偏僻处赁了一座十分破旧的老宅作为居所。
因为年久失修,遇着下雨天,房子漏水是常事。
跟在梁音身边的常老头很是不解,以梁音如今的官位和俸禄,在远一些的坊区,租赁一座稍微像样的宅子并不是太难的事,也不知这位大人为何要如此自苦。
唯一能作解释的大约就是,住在这里,上朝和去礼部上值的路程会缩短很多,尤其到了冬日天气恶寒时,这个好处会体现得尤为明显。
回到宅子里后,梁音脱了官袍官帽,交给常老头,便如往常一样,直接进了书房。
书房布置简陋,只有一桌一椅,和一个缺了一边角的旧书架,这都是宅子上任主人遗留下来的东西,梁音住进来之后,没有添置任何新家具,架子上的书倒大部分是新塞满的。
梁音在椅子里坐了,点亮案上唯一的一盏油灯。
案上堆放着许多书册,他并没有翻阅,而是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陈旧的锦盒。锦盒表面颜色虽已黯淡,但能看出其精致底色,与这一屋破旧家具可谓格格不入。
因为长时间没有打开过,锦盒上已经积了一层灰。梁音取出帕子,将锦盒一点点擦拭干净,方打开锁扣,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出来,铺在案面上。
画上是一个女子,明眸善睐,容颜清美,只是未如寻常女子一般着襦裙,而是穿着一身红色骑装,跃马驰骋。
梁音手指只压着画纸边缘,并不去触碰画中女子,端坐于灯下,就着那一盏昏黄灯光,一错不错望着那画。
常老头进来奉茶。
见此情景,不由微微诧异。
不是诧异那画,而是诧异梁音眼底露出的柔色。
从他们同在文府做马奴起,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了,常老头从来没在梁音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色。
便是被文府人用鞭子抽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时,这位梁大人也永远是一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仿佛那鞭子不是抽在他身上。
大约是看不惯这份硬骨头,每逢这个时候,文府人便会抽得更狠,顺便骂一句贱骨头。
可这一刻,古井却突然有了波澜。
常老头不由把视线挪到那副画上。
他自然没有见过画中女子,也知道梁大人并未娶妻,但显然让梁大人眼里起了波澜的,便是画中一袭红色骑装的少女。
在上京,能穿这样另类的衣服,行事这般恣意潇洒的女子,只有出身优渥的世家女子。
原来梁大人心中爱慕的,是一名世家女子啊,难怪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娶妻。
常老头恍然大悟想。
以大人如今的官位,娶寻常女子轻而易举,想娶世家女,的确有些难。
唉。
可怜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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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暗潮汹涌、动荡不安之际,西京倒是难得平静。
因为投鼠忌器,裴北辰大军陈列在青州城外,并未再继续西进,双方兵马,除了每日例行隔空喊话,问候一下对方祖宗,都未有实际交战行动。
雍王被抓上落雁关已经整整三日,三日时光弹指即过,于雍王而言,这三日时光却是漫长如三秋,无异于一场酷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