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行人在城门口停下,夏青不卑不亢行一礼。
苏文卿勒住马缰道:“夏将军不必多礼文卿来迟了。”
说完翻身下马直接来到马车前,这间隙,谢瑛也掀开车帘,露出真容,微微一笑道:“是我们提早到了还未来得及知会兵部倒劳烦你急匆匆跑这一趟。”
谢瑛着一领雪色宽袖锦袍眉目舒朗,坐于车中一身清风朗月气度让人丝毫无法联想到这是昔日赫赫有名威震梁人的北境军少统帅,反而像一个世家公子。然而其举手投足之间流露的无形威重之气显然又是久在军中才能沉淀出来的。
六年前青羊谷一战谢瑛遭遇埋伏右臂为毒箭所伤不得不断臂求生后来为了方便行事,便让北境军中擅长锻造术的工匠造了段假肢接在断臂处,便于日常出行,但假肢到底不是真的,谢瑛自此无法再挽弓射箭。
此刻,谢瑛不便移动的右手搁于膝上,左手掀帘,目光温和含笑望着苏文卿,昔日旧伤,丝毫未损及这位谢家大公子从容气度:“文卿,好久不见,如今,该唤你苏尚书了。”
苏文卿谦逊笑。
“大哥莫要取笑文卿了。”
负责接待的兵部官员在后面及时道:“大人,给大公子准备的行辕已然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入住。”
苏文卿点头,与谢瑛道:“大哥一路舟车劳顿,我送大哥去行辕吧。”
“好,有劳你了。”
众人便都翻身上马,往行辕而去。
苏文卿亲自引谢瑛到居处,略愧疚道:“上京发生的事,大哥应该已经有所耳闻,如今义父也被圈禁在自己的行辕里,不能随意外出,恐怕无法立刻与大哥相见。”
谢瑛颔首,眼底是了然之色。
“陛下此举,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你不必解释,我都明白。倒是你,这阵子没少受我们谢氏牵累罢?”
苏文卿:“大哥言重了。有韩阁老照应,文卿一切安好。”
谢瑛点头:“这次来上京,父亲也托我向韩阁老问安,我如今不便外出,便劳你代我问候一声了。”
苏文卿应下。
迟疑着道:“世子的事,也希望大哥勿要太责怪于他。之前卫氏步步紧逼,姚氏刻意打压,世子在上京的日子,其实很不好过。”
谢瑛正色道:“他犯下这等混账事,别说陛下,便是谢氏的家法也容不得他,你不必念着旧情为他说话。”
苏文卿只能揭过这个话题,又道:“大哥放心,战俘交接之事,我亦会亲自让兵部督办。”
“那再好不过,有劳了。”
等苏文卿离开,夏青进来,恭行一礼,道:“大公子,末将探查过了,行辕外面全是盯梢的锦衣卫,各个出口也都有重兵把守。看来,世子的事确实属实。”
谢瑛负袖站在窗边。
吩咐:“传话下去,所有人都谨言慎行,勿被人拿住把柄。凡是有来行辕中找我的拜帖,也一律推掉。”
“是。”
夏青言辞间不免对谢琅生出些怨怼。
“这世子也是,在北境时总不听军令擅自行事也就罢了,眼下是什么时候,王爷和诸位将军在前线九死一生与梁人作战,他来上京才多久,就闯出这等滔天祸事,要不是横生此枝节,大公子也不必亲自来上京操办军粮。”
夏青以前在谢瑛麾下,在北境时便看不惯谢琅猛突猛进、把自己当天王老子一般的作战风格,深知谢瑛自负伤后,便深居简出,再不踏出北郡,一是不愿将伤患露于人前,二是因为六年前那一战太惨烈,到了上京,不免要勾起许多不愉快回忆。
如今却受谢琅连累,不辞辛劳来到这上京城里,岂能不气。
在夏青看来,谢琅因为受不了世家闲气不计后果跑到西京谋反,就是将整个谢家和三十万北境军置入不仁不义和危险之境。
谢瑛没有置评,而是问:“可是在外面听到什么了?”
夏青点头,实话实说:“不过走了两趟路的功夫,便听了满耳朵闲话,那些驿吏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都在对谢家和王爷指指点点,说谢氏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丑事,还说世子在上京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与世家针锋相对,能做出谋反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还有更难听的……唉,末将也不是头一回来上京了,还从未觉得如此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