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要不是心中牵挂着父亲、母亲、大哥,尚有一股意气和不甘撑着,很可能早就和其他身体羸弱的谢氏族人一般,死在了狱中。

多么可笑,把“忠君爱国”四字当成毕生信仰,面对北梁王一次又一次重利拉拢都毫不动心的父亲,竟被怀疑一颗忠心。谢氏若真有反心,大渊北境防线第二日便能全面崩溃,哪里还轮得到那些鼠辈一个个坐在公堂上狗叫。

他躺在昭狱湿冷的地砖上,日复一日,在冰与火之间苦苦煎熬,他知道,他此生再也提不起刀,拉不开弓,射不出箭,他彻底成了一个废人,每日伴随他的,只有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断骨之痛。

他以为他就要如同一条狗一样狼狈死去,直到那一日,一双手将他费力拖起,背着他,一步步艰难走出昭狱的大门。

“你……是谁?”

他在黑暗中问。

无人回答,只有轻微的喘息声和迟滞凌乱的脚步。

他能感受到,背着他的,是一副十分清瘦羸弱的筋骨。

他伤势太重,意识清醒了没多久,就昏死过去,等醒来时,双膝依旧拖着地面,身体依旧压在那羸弱的肩背上,在黑暗中,被拖着往前走。

他们大约已经走了很久,因背着他的人,气力似乎已经耗尽,走一段,就要摔倒一次,可对方依旧一声不吭地爬起来,拖起他,继续往前走。

黑暗能将一切声响放大,包括摔倒声。

他替他疼。

终于在对方又一次摔倒时,他仰面躺在地上,嘴唇翕动,努力发出声音道:“别管我了,自己走吧。”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依旧无人回答他。

那人喘息着,似乎也缓了许久,到最后,再度一声不吭将他自地上拖了起来。

他无力阻止。

因他手骨脚骨皆断,和一滩烂泥没有区别。

“我们认识么?”

他再次问,甚至可称急迫。

他实在太想知道答案了。

若他们不认识,他怎会冒死救他出来,若认识,他为何完全想不起来他是谁。他记人分明一向很准,只要见过一面,哪怕一面,不可能不记得。

回应他的照旧是沉默。

他很快再度昏迷过去,等再醒来时,已经置身在一处类似于密室的地方。

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声响,那人已不见踪影。

他有些释然,又有些难言的落寞。

一路被背着过来,他冥冥之中,竟对那羸弱的肩膀产生了些许依赖。

靠在墙上,枯坐了有一个时辰,已经做好死在那条无名密道中时,脚步声再度响起。

“谢琅,该喝药了。”

那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接着一道低哑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紧接着,有粘稠血腥的液体,被灌进了他口中。

好奇怪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