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卫瑾瑜被顾凌洲单独留了下来,明棠心忧如焚。
直到听着吱呀一声门响,抬头,看见卫瑾瑜一袭素袍,完好无缺从顾府走了出来,明棠久悬的心方倏地放下,立刻迎上去,担忧问:“公子怎么当众将那批脏银的事情说出来了,这样一来,岂不是将自己置于了危险之地?”
卫瑾瑜本在出神,闻言唇边溢出一丝冷笑,道:“裴道闳既已知道那批银子的事,势必不会轻易罢休。我如今将事情宣扬出去,他反而要投鼠忌器,不敢再当众与我过不去,否则,便有觊觎脏银之嫌。”
明棠问:“公子如何知道,裴道闳知道了此事?”
卫瑾瑜道:“他若真是为了查案,大可以选择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向我发难,抑或到督查院闹去,那样效果岂非更好?可他偏偏选顾凌洲生辰宴这样私密的场合,显然是想将借着大理寺的手将我拘走,私下审问,从我口中逼问出陈氏的下落。届时供词上怎么写,全凭他裴道闳一人意愿罢了,陈氏的事,他可以大书特书,脏银的事,他可以直接抹掉不提,最后再让陈氏以另一种方式暴毙而亡便是。”
“有督查院、翰林院和京中大儒为他作证,又顺便给顾凌洲也打了招呼,我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明棠细思极恐,愤然握拳:“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好缜密的算计!”
“幸好顾阁老明察秋毫,没有如他的意。”
卫瑾瑜目中露出些许复杂色,半晌,抿了下唇角,道:“顾凌洲若真明察秋毫,我就不会这般轻易走出顾府了。”
明棠一愣。
“先回府吧。”
卫瑾瑜径直掀帘进了马车。
等回了谢府,进了东跨院屋里,明棠方跟进去,眉间堆满忧虑:“今日这消息一放出,那裴氏虽明面上不敢再与公子过不去,可暗地里,必会用更多手段对付公子,再加上其他觊觎那批脏银的人,公子再出门,岂不随时都可能遭遇危险。不如属下先找个借口向北镇抚请个长假,随侍在公子左右吧。”
卫瑾瑜:“无妨,我只是放出一个传言而已,那些人并不能确定陈氏是否在我手中,你跟着我,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再说,他们若铁了心要对付我,多你一个,也不过多一个人陪葬而已。”
明棠面色一变,直接跪了下去。
“属下宁愿给公子陪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公子身处险境。”
卫瑾瑜一双冷眸缓了些,道:“你放心,我在这世上还有未了之事,不会如他们愿的。我不会有事,更不必你给我陪葬。”
明棠还想说什么。
卫瑾瑜已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先退下吧。”
之后几日,卫瑾瑜都是白日待在督查院衙署里,晚上等着明棠驾车来接,遇到明棠夜里当值的时候,就直接宿在督查院值房。几日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午后,天际浓云堆积,雷声滚滚,没过多久,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卫瑾瑜照例坐在值房里翻看卷宗,一名司吏急急走了进来,衣袍尽皆湿透,显然是冒雨从外面回来的,进了值房行了一礼,立在门槛外道:“卫御史,阁老在刑部听审,有一份急件落在了政事堂值房里,恐怕要麻烦卫御史亲自送一趟。”
按照规矩,督查院内急件,只有司书有资格接触。
卫瑾瑜说知道了,合上卷宗,拿起那卷文书,便撑着伞出了门。
督查院衙署距离刑部不算太远,走一段长街,再穿过一条巷子就是,步行很方便,到了刑部衙署,果然已经有督查院司吏在等候。
“卫御史可算来了,阁老在里面呢。”
司吏引着卫瑾瑜到了刑部大堂,卫瑾瑜将急件呈递到顾凌洲案边,见顾凌洲没有其他吩咐,就退了出来。
大雨还在继续。
刑部司吏见卫瑾瑜立在廊下,双眸直直望着斜飞的雨幕,问:“卫御史可要歇息片刻,等雨停了再回去?”
卫瑾瑜收回视线,说不必了,便撑着伞,走进了雨中。
出了刑部大门,卫瑾瑜并没有按照来时的路线原路折回,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后,果然察觉到身后有异样动静传来。
憋了这么多日,总算是憋不住了。
卫瑾瑜佯作不知,撑着伞,步履如常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