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卫悯沉沉叹息:“这都是本辅御下不严之过,待今日回去,本辅便会向圣上写告罪书,请圣上降罪。”

又点了一名户部官员,吩咐:“登记官既不在,你便带人统计一下现有粮食数目,尽快装车送往延庆灾区,平息民愤。”

官员迟疑:“那官员的禄米?”

“官员的禄米可以欠着,灾民的口粮不能缺,就说是本辅的命令,谁若有意见,让他们直接来找本辅说理!”

“是。”

钱青带了两名司吏领命去办。

搜检粮仓的功夫,另一列玄虎卫亦将虞庆办公值房和整个户部衙署往来文书全部搜检了一遍,顾凌洲吩咐:“全部封箱抬回督查院。”

语罢,与卫悯平平作了一礼,便起身领着督查院众人离开。

卫瑾瑜亦要跟着离开时,卫悯忽道:“站住。”

卫瑾瑜面无表情停下。

卫悯一摆手,闲杂人皆退开。

卫悯问:“知道你输在哪里么?”

卫瑾瑜抬眸,直视那双浑浊眼睛:“还没到最后一刻,首辅怎知,我一定会输?”

“那便瞧瞧吧。”

卫悯闲适扫着茶:“也让本辅瞧瞧,你到底还有多大的本事!”

回到督查院,几个拿着顾凌洲手令、被派往其他粮仓查验的御史业已回来,各路御史都遇着了同一件怪事:刚到那些粮仓外面,粮仓便突然自内燃起火。

午后,杨清和郑开也回来了。

杨清道:“兵部掌管军火库的官员和两名司吏已经在家中悬梁自尽,死前留下书信,他们所作所为,都是受户部尚书虞庆指使。”

回禀完情况,杨清神色凝重道:“虞庆就算再贪,背后若无人撑腰,恐怕也没胆量倒卖这么大数额的户部公粮,只是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虞庆,其他涉案人证物证又全部消失,要揪出背后的猛虎,怕是不易。就只看三司会审结果如何了,如果虞庆能提供其他证据,兴许还有将此事彻查到底的希望。”

顾凌洲视线落到回来后一直安静立在下首没有说话的少年郎身上,问:“你的想法呢?”

卫瑾瑜垂目,恭行一礼,答道:“下官以为,能解两万灾民燃眉之急,让灾民们顺利吃上粮食,已是阁老莫大功德。”

卫嵩亦坐立不安在家中等消息,早有耳报神将户部发生的一切汇报于他,听闻密道竟被发现,卫嵩越发对卫瑾瑜恨得咬牙切齿。

等卫悯回府,便到乌衣台上,边磕头边怒道:“那个小畜生当众与父亲与卫氏对着干,去讨好那顾凌洲,分明就是白眼狼一个,父亲为何不直接将这小畜生打杀了,反而一味纵容他兴风作浪!父亲可知,因为这个小畜生,如今上京城里多少世家大族在看咱们卫氏的笑话!”

卫悯冰冷无情看着趴在脚下的长子。

闻言,一脚将卫嵩踹开,道:“既有胆量做蠢事,就该把屁股擦干净,这是本辅最后一次为你善后这等事。你还是先盼着,虞庆的嘴巴够严实吧。生了你这样的蠢货,实在是本辅耻辱,卫氏耻辱。”

卫嵩脸色遽变。

也顾不得卫寅卫福还在旁边,直接跪爬过去抓住卫悯的脚,惊慌道:“父亲救我,父亲救我!那虞庆为了脱罪,必会将我攀咬出来的!”

这一刻,卫嵩恍然想起,面前这个父亲,曾经是如何冷血无情。

连最疼爱的卫晏都能舍弃,何况他。

卫嵩越想越惶恐,登时磕头如捣蒜:“父亲,父亲,你不能弃孩儿于不顾!”

卫嵩额上磕出了血,卫悯眼底仍未有任何波动。

宦海沉浮数十年,身为卫氏家主,他早已练就了一副世间最冷最硬的心肠,看着下方凄切哀求的大儿子,脑中无端浮现出和这副做派完全不同的倔强身影,再度将人一脚踢开,走出几步后,方冷漠留下一句:“放心,虞庆不会攀咬你。”

次日三司会审,天盛帝亲临督查院旁听,当着皇帝和三司主审官的面,虞庆对所有罪行供认不讳,自认自升任户部尚书以来,通过私建密道的方式,暗中往各地倒卖户部粮仓内粮食数百万石,为自己牟取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