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赫瑾给了我灵感。”齐衡礼含笑点头。

“就是这样一来,表面上看,两只猫猫的名字就起反了呢。”

齐衡礼深以为然,碧琼的毛色更白,月白的毛色更蓝,且眼睛也是棕色,的确像是名字取反了。

给猫猫取好名字,谢赫瑾就去选猫牌的样式,和齐公子挑了许久才挑中。

次日,他们接到通知,给画像开光的吉日到了,两人一起下山,到道观中按照道长们的指示参与开光仪式,最后捧着画盒到墓园立碑。

韩爷爷没有照片,只有一个穿着乞丐服背对着他们的画像,身形佝偻,凄苦传神。

“最近梦见爷爷好多次,可每次都看不到脸,但我记起了好多和他的记忆,是我对不起他。”谢赫瑾跪在碑前烧纸,“画画像的时候我曾想过给爷爷画上一身齐整的衣裳,可我又想起他说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当乞丐的时候,哪怕过得苦,所担忧的也不过是明日的吃食。”

齐衡礼心疼地看着爱人,他家十三以前竟是乞丐带大的,在那遥远的年代,日子得过得多苦,韩爷爷又是多努力才能在社会底层保护好十三。

“韩爷爷,我保证十三日后不会再吃苦了,您放心吧。”他抓了一大把冥币放进去烧,郑重保证。

谢赫瑾眼底泪光一闪而过,继续烧纸,轻声和他说最近以前的事情。

他是谢家大老爷原配的孩子,母亲雪崩而亡,而他刚出生就意外被弄丢,是爷爷捡到他并将他一手带大,他被谢家找到的那一刻,以为以后爷爷可以跟自己过好日子了,高兴得不行,却不想谢家压根没有在意爷爷,不过丢了几个馒头就把他和爷爷分开了。

他想反抗,想回去找爷爷,却沖不出家丁的看管,最后被带到另一个城市。

从很小开始,他就知道不能和这些大老爷硬碰硬,他知道自己回不去,就认真学谢家的东西,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把爷爷接过来过好日子。

他天资逐渐显现,意识到谢家对他的看重,第一次提出要接爷爷回来的事,谢家和他说,爷爷是下贱之人,不配入谢家的门,但可以给爷爷一笔钱,给他找一个营生,他信了,这一信,就信了两年。

他考中童生,谢家对他越发看重,要求也越发严苛,看管也越加紧密,好似怕他发现什麽似的,他逐渐意识到不对,找了个机会到街上托城中乞丐帮自己打听,才知爷爷不仅没收到钱,没得到工作,还被赶出原来的地盘。

这时候他才知道,谢家不仅看不起爷爷,也看不起他。

“谢家把我当犯人一样看着,只允许我每日读书,到书院温习,连和其他学子交谈时都有书童在一旁监视。”谢赫瑾回想梦中的一幕幕,逐渐露出笑容,“不过我有自己的办法,我拿钱收买城中的几个乞丐,托他们把爷爷接来,用自己抄书的钱给爷爷租了一个小院子,那段时间,我每每偷偷出去见爷爷,我们爷俩都很高兴。”

可好景不长,他到底不够成熟,谢家很快就知道了,他们当着他的面把爷爷踩在脚下,把潲水泼在爷爷身上,剪掉爷爷的衣服,对爷爷拳打脚踢,叱骂爷爷不知好歹。

“我反抗的力量就像螳臂当车,除了被压着看清谢家人的嘴脸和爷爷受的屈辱外什麽都做不了,谢家明言,他们是高门府邸,不允许有一个污点,我爷爷不过是一个乞丐,哪怕沾上一点关系都能让谢家被人议论。”谢赫瑾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像是对谢家,又像是对自己。

谢家要他考取功名,要他为家族贡献,把他当工具人,处处贬低他,高高在上,不可饶恕。

吃了亏,他就学乖了,学会了在谢家生存的法则,看似骄傲优雅,可谢家多年贬低呵斥,他便是再不信谢家,也不可避免地养成谨小慎微的性子,骨子里也有几分自卑、疑虑和自我否定。

只是,无论他性子变成什麽样子,有一件事他始终不敢忘记。

“我最终还是把爷爷找到了,并且找了个人照顾他。”谢赫瑾弯唇到一半,笑意慢慢消失,“可世事弄人,我还是没法让他颐养天年,为他送终。”

谢家被抄家了。

其实从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谢家从骨子里就烂透了,他想过脱离谢家,可在那个时代,断亲真的太难,太惊世骇俗,谢家到底供养他多年,为他寻了许多好的夫子,送他去最好的书院,便是他愿意断这个亲,愿意受千夫所指,愿意背井离乡,却受不住高门府邸的为难。

他敢断亲,功名不再,找不到体面的生计,这也就罢了,大不了回去做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