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姨直愣愣地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脸上表情既惊讶又失落。秦婉将她的失神尽收眼底,却没多说什么,只抿了抿唇,便转过头去,静静看着仪式继续进行。
按照惯例,祭祀之后便是诵读祭文,之后便是上香进贡。
因为刚才那一出插曲,大家早已没了继续仪式的心思,纷纷朝秦婉的方向看过来,时不时还对她指指点点。
秦婉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舒服。但苏泽还在诵读祭文,她不想继续产生闹剧,于是便垂下了头,默不作声站在原地。
忽然,她感觉周围光线暗了一暗,似是有东西遮住了阳光。间或有丝丝微风,清凉中带着淡淡香气,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秦婉愣了愣,抬起头一看,便见沈羡之正用折扇替她遮挡阳光。
那折扇位置极为巧妙,不仅能挡住直射的阳光,还能挡住周围人探究的视线,将秦婉落在一片阴凉之内。
见秦婉有所察觉,沈羡之微微扬起嘴角。他淡淡向四周瞥了一眼,那些人立刻停了下来,不敢继续窃窃私语。
秦婉有些发怔地看着他。她明白沈羡之的用意,他是在用侯府的身份,替她挡回那些并非善意的目光。
可这样一来,侯府不就被拖下水了么?眼下人多口杂,谁知道外界会如何议论她,如何议论侯府?
秦婉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觉得自己似乎成了累赘,渐渐将沈羡之拽入黑暗之中。
大约是因为刚才那场风波,苏泽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环节,仪式很快结束了。
苏泽快步走了过来,担忧地看了秦婉一眼,随后拉起沈羡之,急匆匆便向侯府的方向赶。
侯府。
“那道士是怎么回事?赵鸿善又是怎么回事?”苏泽满脸焦急地问道,“你们谁能解释解释?”
秦婉正坐在一旁,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别说苏泽,她现在也是满腹困惑。眉姨怎么会突然出现?她和那道士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那道士一见到她,立时便改了口?
疑问重重,她不由得抬起眼来,看向站在书房正中的眉姨。
见秦婉看了过来,眉姨叹了口气。大约是知道事情瞒不住,她索性主动解释起来。
“玲珑,你可还记得燕春楼的来历?”
秦婉点了点头,“你同我讲过,当初你刚来京城,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有个道士给你算了一卦,非说你以后会成为老板娘,所以你就”
话说到一半,秦婉忽然顿住,有些意外地看了过去。
“不错,那个道士,便是今日你们见到的这位。”眉姨垂下头,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缓缓道:“我只同你说了一半,其实从那之后,那道士便时常同我有往来。”
“那会儿我刚逃难过来,身上几乎没什么钱,他便将自己算卦得来的银子,悉数都拿给了我,说是让我拿去做想做的事。”
“燕春楼刚开业那会儿,没有名气,也没有客人。他便借着替人算卦的机会,为燕春楼招揽客人。燕春楼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算是功不可没。”
秦婉听到这话,不由得默了默。眉姨说得轻描淡写,但个中滋味,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想想便知,她这样一个手无寸铁、落难来京的弱女子,要想一步步在京城扎下根来,中间得经历多少苦楚。这样看来,那道士也算是眉姨的贵人了。
可那道士如此倾囊相助,当真只是因为碰巧遇上而已么?看他刚才神色,他和眉姨之间,恐怕有更深的渊源。
“后来燕春楼逐渐发展起来,我也有了些积蓄,便想将此前欠他的那些还给他。可他拒绝了所有银两,只说想一直陪在我左右。”
说到这里,眉姨笑了一下,随后又自嘲道:“我这样的青楼女子,能好好活着就已经相当不容易,还谈什么陪伴?更别说和一个出家的道士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秦婉却已经明白过来。
看两人今日状态,应当已经有些时日未见。既然那道士向眉姨表明了心迹,便应是眉姨拒绝了他,两人这才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