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桐跟着慢悠悠道: “你虽然是被君上引导着,接受种种试炼,但事情也全非君上的安排,终究还是你自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眼下的局势是你亲手造就。所有的责任,你也应当担得起。”
乐越心中一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就在那一瞬间之后,他斩钉截铁道:“好,我做。”
九凌微笑起来。
乐越看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颜,冷冷道:“凤君不怕我做皇帝之后,砸了凤族祭坛,改服易帜,重尊龙神,”
九凌含笑道: “真是孩子气,本君选中了你,你做了皇帝,于本君来说已是完成了护脉神的司职。护脉神享受的乃是世间凡人发自内心的敬拜。祭坛或图腾供奉之类,我其实不太执著。”
乐越定定站了片刻,突然闪电般抓起琳箐的匕首,斩向他和九凌之间的血契线。
铮的一声,万箭穿心般的剧痛从手臂处直捣进心中,乐越强忍住已经冲到喉咙口的惨叫,抽起一边嘴角笑道: “我猜得果然没错,的确砍不断。”
九凌轻轻一笑,从容地挥了挥衣袖。
在场众人醒来。
钦天监监正再度高声问:“请问乐皇子,假如你承继帝位,是否会改祭礼,换服色,易皇旗?”
所有人都屏住气,等待回答。
乐越道:“如今先帝刚刚驾崩,这么大的事,容后再议吧。”
他没吃过猪肉,但看过猪跑,戏文话本中的皇上每遇到大事时,常用“容后再议”四个宇来拖,挺好用的。
立刻又有官员道: “此事关系社稷,国不可一日无君,乐皇子即将承继大统,却是拖不得的。”
澹台丞相道:“先帝驾崩,丧仪未举,乐皇子若欲先尽孝道,可先居皇子位,领国事,择臣下暂为辅助,再承大统。”
乐越一天之前还是囚犯,这个皇子不过是众臣叫的,没有正式拜宗庙,加封号。澹台修这样说,一来是替乐越解围,二来也是为他登基铺路。
群臣不由得叹服,所谓人不可貌相。一天前,澹台修还紧紧抱着安顺王的大腿,巴巴地上书建议安顺王削藩归拢兵权,女儿都差点做了伪太子的妃子。现今乾坤一转,他立刻咻地倒向这边墙头。这才是境界。
于是群臣都不说啥了,只剩下比较喜欢撞南墙的钦天监正依然执著地道:“那么,皇子袍服上纹饰当如何”
太子与皇子的袍服上,都是要绣凤凰的。
场上一时又都静了,不少臣子袖着手在心中道钦天监既傻又缺心眼,“乐皇子”显然不懂礼制,才会打马虎眼,连礼部尚书都不吭声,你揪着不松偏让他下不得台,不是给自己来日找不自在么’
旁人不好替乐越解困,都等着他作答。
乐越道:“本皇子未能及时救驾,先帝驾崩,我内心愧疚无比,因此只要备丧服便可,上面不用任何纹饰。”
钦天监监正退下。
九凌在半空中微笑看着乐越: “你应答得甚好。”
百宦跪拜,山呼海蹈。乐越站在玉阶上向下望,内心只有一片茫然。
从离开师门到今天,苦吃过,风浪见过,仗也打过,他始终以为路是靠自己的脚走出来的,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而今他却知道了,他不是英雄大戏的主角,而是备选的棋子,自始至终都是被人捏着一步步在棋盘上走动,任凭摆布,浑然无知。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能否实现。
众官再请乐越选择登基前暂时辅政的臣子。乐越选了定南壬暂掌兵权,在群臣意料之中。选择文臣时,乐越看向杜如渊。
九凌温声道:“任用臣下,均衡之道,也是一门学问。”
乐越皱眉扫视群臣,这些人他连官位都搞不清楚,更不知道名字,要如何挑选。
太后颤巍巍道:“哀家为乐皇子举荐一人,澹台修居丞相位数载,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实为良臣。”
澹台修忙出列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