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思忖了片刻。他在思索的时候,秀长的眼睛里闪着慧黠,与平素时常茫然的神情判若两人。罗靖在灯下看去,就仿佛一尊玉雕的塑像突然活了,有血有肉,说不出的灵动,比之平日,尤添光彩。
沈墨白却不知罗靖心里在想什么,顾自思忖着道:“皇上这些日子,可有见过什么外人?”
这话罗靖早就问过了内侍总管,但皇上见的,无非是朝中官员和后宫嫔妃,算来算去,能数得上外人的,只有郑王和他带来的侧妃。郑王自然是时常伴驾,郑王妃也常常进宫来与皇后说话解闷,有时皇上回宫,也会撞见一两次。此次郑王进京,照例又给皇上皇后带来些稀罕礼物,金银珠宝倒不稀奇,单有一件海中大贝做的盘子,大如银盆,白若脂玉,便是一整张贝壳,壳中天然生成一颗鸽蛋大的珍珠,粘在壳上,光彩倍常。皇上极是喜爱,用来盛放水果,摆在书房之中。罗靖问事靡无巨细,郑王送的礼物也不计其数,只这一件十分稀罕,故而内侍总管记得十分清楚。罗靖本来就怀疑是郑王捣鬼,自然更格外记得明白。
沈墨白静静听他说话,眉头渐渐解开,道:“是了,皇上这是中了蜃。”
罗靖一扬眉:“肾?”
沈墨白点头道:“蜃是海中之大贝,能吐雾作气,幻化山水楼台诸物。俗称海市蜃楼,即是此物吐气所化。皇上久梦,便是中了蜃之气,梦中受苦,必是有人操蜃而为。长此以往,也能杀人。那盘子,多半用的就是蜃壳。王昭仪与皇上最为亲近,也染了蜃气,只是操蜃之人并非以她为的,故而只是嗜睡,并无他状。”
罗靖拍案而起:“果然是郑王!他是眼见皇上春秋正盛,近来宫中又有嫔妃传出喜信,料想这位要篡起来十分困难,就用这种手段暗中镇魇皇上!”
沈墨白皱着眉,喃喃道:“蜃是海中之物,藏于深水,人迹所不能到,郑王究竟是如何取得的?”
罗靖猛然想起集市上的一幕,冷笑道:“人迹所不能到,妖怪怕是不难吧?”
沈墨白抬头看着他,张大眼睛道:“妖怪?”
罗靖冷笑着将集市中所见郑王妃的怪异说了一遍,沈墨白皱起眉头,又思索起来。罗靖气道:“郑王这厮狼子野心,只恨皇上太过宽仁,将他看作兄弟,不想却被其暗算!这操蜃之术,可有什么法子破解?皇上这般夜夜不安,到底是梦见了什么?”
沈墨白低头想了想,慢慢道:“这却难说。中蜃者或能梦到被大石碾压,或能梦到被野兽撕咬,只看操蜃者如何施为。皇上这般头痛,太医该验看一下是否有什么伤痕。”
太医倒确实是想验,但皇上疼痛的地方在发中,太医总不能剃光了皇上的头发去验看,也只好罢手。不过这倒不是当务之急,罗靖现下最着急的,还是如何破解之法。
沈墨白偏着头思索,良久方道:“郑王妃究竟何物,我现下也只是猜想……有个法子,却不知是否灵验……”
罗靖急道:“有什么法子快讲,是否灵验,试过才知。”
沈墨白手指在桌上轻轻划动:“郑王妃可是从不饮水?那,只有潜进王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