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眼睛赤红,大喝道:“我不是!”似乎是应和他的呼声,一连串雷声自天边炸响,直向庙宇而来。四周已经阴暗难见五指,只有电光闪烁,照亮众人神情各异的脸。沈墨白茫然抬头望向庙外。他自幼不知父母,师傅就是父母,对他也十分慈爱,二人相依为命二十年,师傅死时他只觉茫然若失,生活寂寞难耐,才终于忍不住下山。如今这道人口口声声竟说师傅是他害死,心中冤屈莫名,只觉有一口气堵在胸头,不吐不快。头上阴云密布,更教人压抑。他呆了片刻,忽然仰起头来对着天空高声大叫:“师傅——”只是这一声大呼,完全淹没在天空一连串的炸雷中。
道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长叹道:“冤孽,冤孽!”桃木剑一振,厉声道,“妖孽,受死!”剑尖上突然一道火光直冲出来。沈墨白双手结印,虚虚一架,火光冲在他双手圈中,竟然平空炸出一声脆响,两人同时倒跌出去。罗靖站在沈墨白身后,一把接住了他,见他面如金纸,已经晕了过去,当下一手抱住他,一手举剑对准道人,冷冷道:“你这等人,不问青红皂白便下毒手,还称别人是妖孽,你又算什么?”
道人也被震得气血翻涌,刚刚爬起身来,庙外一道闪电,一棵大树应声断为两截,残留的树身上火焰如毒蛇般舞动。道人向外一望,只见闪电道道,竟似织成了一张大网,向着地面罩下来,钟山之上有几处已经起火。道人望了片刻,一顿足:“果然是劫数!”回头看一眼沈墨白,长叹一声,“施主,贫道所言绝非虚辞,此子魔性深重,佛力竟然难以消除,世所罕见。施主本身即是凶煞之命,若与他相伴,则不但害人,亦且害己。此次他擅自下山,也有贫道来迟之故,难辞其咎。如今贫道要舍这一身皮囊消此劫数,此子——贫道愧无除灭之能,只是施主切莫再与他亲近,也少造些劫数。”
罗靖哪里信他,正要反驳,头顶雷声炸响愈急,道人不再多说,转身仗剑冲出了庙门。罗靖追到门口,只见他奔行如飞,直往山顶而去。不知过了多久,猛然间一声炸雷,震得几人连忙捂住耳朵,连寺庙都似是在微微震动,云层之中一道金色闪电直击下来,正正击在钟山峰顶,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待众人眼前渐渐清明,云层已经散去,天色重归晴朗,若不是庙外那断树一片炭黑,方才的滚雷闪电,竟似是一场梦境……
第12章 驿站
沈墨白在微微的晃动中醒来,喉咙像火烧一般,头疼欲裂。他低低发出一声呻吟,视野里突然多了一张脸——罗靖从上面俯身看着他:“醒了?”
沈墨白有些茫然。罗靖把他扶起来,倒了点水喂给他:“傻了?”
清凉的水缓解了干渴,沈墨白勉强转头看看四周,光线阴暗,他昏沉的头辨别不出什么:“这是哪里?”
“马车里。”罗靖轻松地把他放回去,往车厢上一倚:“那破庙突然倒了,我就把你带上路了。”
沈墨白呆呆看着他,脑海里渐渐浮起破碎的片断,慢慢拼凑成册。罗靖看着他脸色愈加苍白,淡淡一笑:“想起来了?”
沈墨白向被子里缩了缩,痛苦地闭上眼睛:“我,是我害死了师傅?”
罗靖嗤之以鼻:“你信他!看你这样儿,连鸡都不敢杀,还能害死人?”
沈墨白看着他,像溺水人看到一根救命稻草:“可是,他说我是——”
罗靖一扬眉:“他胡说八道的你也信?你不是在那虚灵阁看过多少多少书么,可有这样的命相?”虽然他自从识得沈墨白,对这些神鬼之说也相信了许多,可还是不信会有这样的命相难道是阎王转世不成?可沈墨白,怎么看也不像啊。
沈墨白死死咬着嘴唇,终于低声道:“可他说的,都对。我——师傅不许我离山,我却去了守备府,然后……“罗靖打断他:“那与你无关。若是你要说什么家破人亡,那是我做的。”
沈墨白喃喃道:“可是我若不说小少爷——”
罗靖冷笑:“纸包不住火,早晚会有露出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