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妙云听到两个“煜”的名字,还没进院子,她双腿就变得沉重了。
明明从前和他们见面并没什么,自从前世飘在空看了两人相互残杀的画面,便有些抗拒跟他们接近。
黄妙云攥着自己的袖口,慢慢儿地跟在黄敬身后,往别院里去。
院子里,世子夫人他们早坐好了等黄家的人,黄妙云他们几个晚辈,先给世子夫人行礼,再给姑姑黄宜倩行礼。
世子夫人和黄宜倩妯娌二人年岁一般大,正好都过了三十二岁,前者娘家富有,自小锦衣玉食养大,自然比后者显得年轻一些,尤其是脖子和一双手上,可以窥见些许。
两人端坐在朝门的上首位置,服饰打扮上有不小的差异,世子夫人华裳金钗,光彩照人,黄宜倩面容还存有几分年轻的时候的清秀,眼睛里透着精明,一眼看去虽也体面,细究之下,一应穿戴到底不如嫂子。
黄妙云等人见过长辈后,这才和储家的两个郎君相互见礼,因人数众多,大家也只是站起来粗粗见个礼,倒也不是个个都要招呼到。
储归煜笑容和气地同黄家同辈的人见礼,张素华没来,便少了一道繁缛节。
储崇煜还穿着那件绛红色的衣裳,也不知道是换洗过的,还是没换,他像影子一样地站在储归煜身后,只同黄妙云他们作揖,别的也不说什么,待储归煜坐下,他也就跟着坐下,随后充满了孺慕的目光就一直锁在世子夫人身上,如磐石一样,一动不动。
世子夫人等到人都坐定了,嘴边挂着柔婉的笑容,同众人说道:“前儿听庄子上的人说枇杷熟了,比红枣还大个儿,地里也种了一些草莓,我本来说让庄子上的人送新鲜的来,再着人分给你们。”
她抬手指了一下储归煜,笑意更深,道:“偏这个贪玩的,说要来亲自摘采,感受田居的乐趣,这才把你们都叫来一起热闹热闹。”
尤贞儿抬眼,看向储归煜的眸子里含着深深的笑意,他闹着要来,又特地请了她一同前来,这样才见上一面……也算是大费周折了。
黄敬顺着世子夫人的话说:“表哥这主意好,自己摘枇杷,是比吃现成的有趣一些,再用笔墨留下一些东西,又是一桩雅事。”
世子夫人笑着点头,又打趣着问储归煜:“前儿才办的花会,今儿这一来,酒水糕点所费的银子可不好从公出,你既撺掇着我过来,是不是要替我分担一些?”
储归煜笑着起身道:“这有何妨,这回的开支,尽管记在儿子的账面上。”
储崇煜也跟着道:“母亲,我出。”
他声音不大,平稳有力,很笃定。
世子夫人嘴角平不下去,看着二人笑道:“谁真要你们的银子?你们尽管玩得开心就是。”
储归煜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玉簪奉上,笑道:“母亲,到底是儿子贪玩,这钱即便儿子不出,也总要礼尚往来才好。”
世子夫人眼睛璀璨起来,储归煜虽然一直很听话懂事,但平日里对她哪有这份细腻心思,他极少准备惊喜给她,这只簪子,便显得格外珍贵,她灿笑着接过簪子,叫婢女给她簪在发髻的左边。
白腻的羊脂玉簪,价值不菲,又很衬世子夫人的肤色,怎么都看都好。
储崇煜捂了一会儿袖子,也将一只如意云纹的玉簪拿了出来,抿紧了嘴,一言不发地双手递上。
他手上的这只玉簪,和储归煜送的那只花纹样式不同,颜色和质地却都十分像,粗略瞧起来,价值应该是一样的。
黄家的人,都好地看着储崇煜——这位是出了名的不大讲究,虽然一个月有五两月例银子,还不算笔墨纸砚和一年四季的衣裳,但他总是在穿五六成新的衣裳,一支毛笔用到秃光了才换,今日一出手就是这样一只玉簪,让人吃惊。
黄妙云也多瞧了储崇煜一眼,他眸子黑亮如点漆,眼神执拗坚定,他看着世子夫人的时候,眼里就只有世子夫人,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世子夫人也看向储崇煜,她不是诧异儿子的大方,往日她生辰,储崇煜都不小气,但今儿来庄子上玩,又不是他主张的,轮不到他花钱。
忠勇侯府虽然是侯爵勋贵,各项支出也多,又要顾着体面,一府的人,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大家手里的银子都要捏着花,今儿储崇煜该省下这笔钱的,只是这话她不好说出来,唯恐储崇煜觉得母子生分。
黄宜倩看出世子夫人想问又不好开口问,便笑着替她问了:“崇煜,你怎么也抢着送簪子?”
储崇煜没说话,半天才同世子夫人道:“想送。”
简简单单两个字,“想送”,他在街上看到合适的簪子了,觉得适合母亲,想送,所以就送了。
世子夫人也是一笑,叫婢女将储崇煜送的簪子簪在发髻的右边,正好和跟储归煜的那只簪子对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