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若不是蓁蓁引开恶虎,云珩恐怕不死也伤——伤到无法入仕,没有资格继承萧家——
裴蓁蓁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在回廊上,连庭院的树叶也被映得显出了金红色。
木窗外,白芷停下脚步:“五郎君,你怎么来了?”
少年身形消瘦,身上的衣料虽是上好但显然已经洗涤过很多次,他低着头,气质阴郁:“我我听说蓁蓁受伤了,来来看看她”
白芷闻言笑了笑:“多谢五郎君惦念,不过女郎还睡着,不如五郎君改日再来?”
少年眼神有些失望:“喔,这样啊好”
“白芷,让他进来。”
裴蓁蓁的声音从房传来。
白芷有些惊讶,原来女郎已经醒了吗。她领着少年穿过回廊,进了房。
“坐吧。”裴蓁蓁的唇色还是那么苍白,但眉目间的疲倦已经好了许多。
少年听她的话坐在桌案旁,神态拘谨。
“去倒一杯茶来。”裴蓁蓁转过头吩咐白芷。
少年捏着衣角,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问:“蓁蓁,你你的伤还好吗?”
这个阴郁内向的少年,就是裴蓁蓁庶出的五哥,裴清黎。
裴家五个儿子,长子二子都是裴蓁蓁的同胞兄长;三子四子是二叔裴元嫡子,其母早逝;而五子裴清黎,乃是裴蓁蓁父亲裴正的庶出子。
裴清黎的生母是裴蓁蓁母亲萧氏的贴身侍女,偏偏动了歪心思,趁裴正醉酒怀上了裴清黎。
要知道,萧家门第远高于裴家,裴正如何敢动萧氏的贴身侍女,这是明晃晃地打萧家的脸。
被侍女算计,裴正深觉丢脸,就算怀上孩子,裴清黎的生母也未能得到名分。
及至生下裴清黎,裴正对这母子俩也没有改变态度,只当他们不存在。
府下人最会见风使舵,家主态度如此,下人自然也不会把这位庶出五郎君放在眼里。克扣份例、阳奉阴违都是常有的事。
裴清黎七岁的时候,生母病逝,至此便只有他一人在这偌大裴府后宅孤独求存。
十三岁的裴蓁蓁,和这位腼腆自卑的五哥当然是关系平平,裴清黎在她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也只有家宴时会见上一面。
但二十多年后的裴蓁蓁
裴蓁蓁看着裴清黎,目光复杂,眼前这个少年,和多年后的铁血刺史,简直像是两个人。
谁能想到,裴家默默无闻的妾生子,最后做上了一州刺史,面对胡人铁骑誓死不降,宁愿殉城而亡。
从木窗望出去,能看见天边被夕阳染得通红的火烧云,蓦地,萧蓁蓁又想起当年豫州城破前夕。
冬日的寒风呼啸,刮在人脸上冰冷刺骨,城楼上染血的旌旗飘扬,孤独而悲壮。
“这座城,你守不住的。”一弯孤月挂在夜空,月光凄清孤冷,裴蓁蓁裹着厚厚的披风,慢慢走上城楼。
这里已经有一个人了,裴清黎坐在城楼上,手抓着一坛酒,俯视着城楼下数量众多的营帐。
“我知道。”他这么回答。
“那你还不跑,”裴蓁蓁冷声道,“难不成真打算死在这里。”
裴清黎灌了自己一口酒:“我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