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除此之外, 有人收藏狼毫,鸡毫,猪鬓,甚至鼠须,那就不堪一提, 贻笑大方了。
宰相的这支笔是晋州出的名品紫毫,也就是山兔背部的那点黑尖毫做成的,毛质较刚硬,写行或草最宜,可谓是‘铁画银钩’。
不曾用过,可多少也有点自知之明,但宰相从来不将此事放于心上,毕竟是孤身久了,没有红袖添香,自己拿笔写有个什么意思?更何况他日理万机,也没空搞这些古早士大夫的清雅之举。
可眼下之事却难办了。漱鸢忽然发现了他的私藏,非得吵着要看。他知道她性情任性些,平日里若是其他事情,他也就都纵惯着了。可这次却实在不妥,这东西他一直不曾给旁人瞧过,就连年轻时一同打天下的好朋友窦楦都不知道。
更不必提眼前这个小公主了。
漱鸢眼疾手就发现了这东西,伸手就要偷拿,宰相倒吸一口气,一把攥住她的细腕,低声呵斥道,“住手!”
那声浪里已经带着些不自知的颤抖。
他话音刚落,不禁狠狠倒吸一口气,才发现自己于她晚了一步,那私藏之物已经被公主抢先按住了。
“啊这是……”
公主满目惊讶好,她是很少写字的,更不爱去弘馆,所以如此之物,她不曾见过。
可是大概是人的本能如此敏锐,她朦朦胧胧地能猜到,这应该是教习宫人晋婆婆的那份《避火图》上,被挖成大大小小的“口”字形的那个神秘之物。
“别动!”房相如声音浑浊了几分,还带着点怒意,可眼梢却是微微泛红,几乎难耐。
话虽然严厉,可他又不敢对她发力,因为她手正按扶着他家传的私藏,若是稍有不慎,她连带着毁坏了手里的那个,可就不得了了。
一想到此,宰相又怎敢轻举妄动,只得连连低沉再次警告道,“不许乱摸!”
又是不许。
若是从上辈子算起,他不让她做的事情太多了!不许奢靡成性,不许胡乱开销,不许扔擦小刀的饼子,不许随便揪杏岗上昂贵的花瓣泡澡……这一次,就成了,不许碰这个,不许抱他,不许亲,不许摸。
漱鸢早就听得厌烦了,也麻木了。不许来,不许去,她都不还是依照着自己的心意做了,事后,房相如也没把她自己怎么样啊?这次他故技重施,她才不听那一套呢。
公主不理睬,手握了一握,然后又探索地小心按了按它的轮廓,只觉得其物不小,状类婴孩的小臂,他们彼此间隔着一层面料,可摸着仍旧觉得触手温热,甚至有些发烫。
她下意识地滑动了一下手腕,忽然听闻头顶上传来阵阵吸气的声音,抬眼,只见宰相眉头紧锁,面色赤红地撑在她上面,似乎很是难受。
“六郎,你怎么了?!” 她有些担忧,稍微松开了手。
宰相压抑着喘息,咬着牙沉声道,“无事……”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眉目间有说不出的深意,“你勿再像方才那般……嘶……”
“这般?” 漱鸢不知情况,又动了两下手腕,见宰相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样子也不像是生病受伤什么的。
宰相忍得难受,那两下叫他觉得差点要弃笔而去,只感到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城池几乎要在她手分崩离析。他真是懊悔,来之前怎么不考虑周全些。眼下和公主共卧床榻,又作出这般不忠不义之事,真是叫他自己都意外。
漱鸢没有品出宰相作为男人的警告,睁着纯致的眼睛问了一句,“这到底是何物?”
房相如沉默片刻,答道,“书君。”
“书君?” 漱鸢惊叹,“书君为何藏于……这里。”
大概初次探索身体的人都这样孜孜不倦,就学若渴。其实毛笔的别称有很多,什么管城侯,昌化,佩阿,其有这个书君,倒很是应景。
书令,书君……房相如心无奈,也真是为难他自己了。
她的手沿着笔杆的经脉触摸着,也不知不小心碰了哪里,忽然那上头血脉跳动了一下,将漱鸢吓了一跳,愣愣地也不敢乱摸了,小声问道,“难道,这个也叫书君么?名字倒是和你很相配。是不是谁都有这个书君?”
房相如脸上一黑,一本正经地答道,“书君各不相同。旁人的和臣的并不一样。”
“原来如此……”她喃喃了一句,“书君……甚伟。” 她想,难怪晋婆婆给扣成了个‘口’字形,原来是怕女子瞧见。
“我能看看么?”她抬头问了一句。
房相如趁她愣神的片刻,忽然将她的手一把抽出来,往头顶一压,答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