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九龄说愚都知道,然后房相如敏锐的发现他那眼神显然暗淡下去,额角的淤青还有浅浅的痕迹,看来是被他父亲好生教育了一番,宁九龄道,“公主说她没什么朋友,把愚当作一个朋友……其实,今日也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想问候一下。”
房相如见他有些颓然,大概是真的有些内疚,于是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公主她,一直在内禁休息,前些日子,某见过她一次,活蹦乱跳的很,君大可放心。”
宁九龄面露欢喜,长揖一礼,“既然公主大好,愚也就安心了。多谢房相!”
宰相淡淡一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却陷入了怔忡。李漱鸢她到底是个什么?叫一群人围着她乱了阵脚。子彦若是知道,公主还打算把他送的的那颗参转送出去,怕是要难过的吧。
她从得封号之后直到现在,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可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大概她总是不知道珍惜。如果换作是他自己呢,若是送她的东西叫她转手再送旁人……想到这,房相如感到隐隐心痛,大概到时候他是真经不住这份打击的。
人既然知道自己内心太脆弱,就学会了自保。为了不受伤,干脆想都别想,避重就轻是他擅长的事情,感情若是有了软肋,那才叫棘手。
每次夏季都过得有些漫长,长安的夏不似秋那么宜人,好在入了夜之后才转为微凉,叫人得以喘息。
六月,终于等到了大典的那天。
陛下自登基以来,头一次突厥来使觐见,更难得的是为求和而来,总算天下有太平日子了。
使臣的队伍换上了原大华的服饰,由典礼官引自东堂阶下等候。迎劳使立在门西,得典礼官通报后,再与人层层报到含元殿,又由陛下应准奉见。
迎劳使接过队伍,徐徐带着穿过层层宫门,过御桥,上复道,立于含元门。
通事舍人安排诸位就位后,由门下省崔内侍主持仪式,奏请警卫宫禁就位,迎外宾。
大华皇帝戴通天冠,深红色的直领袍,威坐于明堂之上,下列群臣,宰相为首,皆着典服,比起常服朝服更加华美。房相如立在首位,紫色大科绫及罗,腰勾玉带配金鱼袋算袋,戴进贤冠。
使臣及其队伍在外跟随迎劳使和通事舍人后,献突厥牛羊马,西域香料珠翠等,令献舞姬二十人。崔侍念“有制”,陛下有赏,赐布帛丝绸茶叶等。
朱邪兹谢过,与队伍跟随典礼官在殿外一一稽首,得允觐见大华皇帝。
一踏入含元殿,两列的百官纷纷注视着这位突厥使臣的到来,然而更多目光更是集在他身旁那位年轻的突厥皇子。
窦楦在房相如后头低声道,“你看见他了吗?是个难对付的人啊!”
房相如没有回答,然而眼神也望了过去,却不自觉刚好和那位阿史那思力对视一眼。只见他弯唇一笑,似乎很是不屑。
宰相心下微微一惊,随后立即警惕起来,看来,曾经与陛下在五陇阪见到的那个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一头狼了。
“臣代表突厥王携三皇子觐见大华陛下,愿与大华修两境之好。”
陛下点头应准,叫典礼官念典制词后,另叫九王李睿替接下突厥使书并呈上御前。阿史那思力看了一眼九王,像看个对手那般。而这一切又被房相如瞧在眼里,未来怕是真的要交在这两位手里。九王貌容温润,而阿史那思力显然是个硬骨头。
房相如站在那揽着袖子冷眼看着,这位突厥三皇子,倒是个危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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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各方角逐,可内禁却是热闹得很。晚上办迎外宾的酒宴,内禁的女子都张罗着穿戴,好凑一凑这场热闹。
晚上歌舞正盛的时候,漱鸢坐在华亭里赏月。
房相如再三叮嘱过她,含元殿的大典不要去,难免出了岔子。眼下虽然无人再说和亲的事情,可是她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听一听他的话,不去就不去了。
含元殿的丝竹管弦隐隐约约飘到这来,更显得月华寂寂。冬鹃刚巧染了风寒,被送到小屋子修养了。只有幼蓉挑着盏宫灯陪着,眼见公主一杯又一杯地独酌,却也不好相劝。
“唉。” 漱鸢自己斟了一杯花酿,夏季的晚风还是有些凉的,她打了个小颤,抬眼望向灯火通明的含元殿,酸涩道,“你说,那里头好玩么。”
大大小小的宴会参加了不少,好玩不好玩自然她心里有数。这场热闹是瞧不见了,漱鸢真是觉得可惜。如此良辰美景,旁人都在那头觥筹交错,可她自己却在这可怜兮兮地落单。
“幼蓉,去给我拿个薄衫来吧,有些凉。” 她遣她走,见她踌躇,于是道,“去吧。宫里我还不熟悉么。丢不了。”
幼蓉见公主穿的的确单薄了,抿了下嘴,只好留下宫灯转头跑回去了。
华亭在含元殿与内禁的回廊之上,旁边是前朝遗留下来的花圃,陛下看着不错,于是保留了下来,一到夏天,里头的绣球花香得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