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宋霁雪仿佛金銮台渡劫一事从未发生过,十年死讯也不存在,与常瑶还是恩爱夫妻状态,可入夜后他眉眼阴郁逐渐积重,仿佛记忆回归想起一切,会从窗边转到床边坐着。
常瑶被他从被子里拉出来攥着手腕按住,茫茫然地承受迎面而来的阴沉气息。
“我输给了什么?”宋霁雪紧绷着下颌线,近乎咬牙切齿地问她,“凭什么你最后选择的不是我?”
常瑶甚至不需要给予回答他就能自己接话继续发疯。
云山君的姿态从瞬间的不甘转为鄙夷:“我在你这可真是活成个笑话。”
那黑长的眼睫轻颤在肌肤投下一叠阴影,常瑶不知为何想起非离真君的妻子杨夫人。这个被挚爱欺骗背叛的女人曾痛苦又怨恨地说过:“他让我活得像个笑话!”
世人也曾嘲云山君活成个笑话。
他们目视宋霁雪挺拔背影时在后方窃窃私语低低哄笑,说他被妖蛊惑,真情错付还不知悔改,甘愿被一只妖利用,痴情?是卑贱。
“不喝忘情水搁那感动自己呢。”
“哎呀哪有什么深情,不过是因为自己爱上一只妖还不知道,被耍得团团转面子上过不去,这才一口咬死痴心一人,心里怕是恨死那只妖了。”
“还硬说那些事不是他夫人做的,说得冠冕堂皇情真意切,不就是怕自己被那些事连累嘛,这种境界的妖哪有不杀人的,更别提她连宋霁雪自己都要杀,说他俩是真爱谁信?他如今可得为自己留条后路。”
“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我看这宋霁雪哪是什么天之骄子,就一傻子。”
那些令人难堪、充满恶意揣测将他视作笑柄的言语也能化作锋利剑刃从四面八方飞来无时无刻不在刺穿他。
常瑶虽没亲眼见过亲耳听到,却也知这世间恶意是何模样,单是想想那些泼往宋霁雪的恶毒话语她就忍不住皱眉。
也许宋霁雪恨极了她,可常瑶一点也不恨宋霁雪,也不讨厌他呀。
除了无法对宋霁雪谈爱意,云山君整个人在她眼是非常完美的。
夜里的宋霁雪不似白日把所有伤口和情绪藏起来,而是自虐式地将它们撕开用痛苦来刺激清醒。
原本躲被子里昏昏欲睡的常瑶被他这么一折腾却精神起来。
云山君坐在床边,双手撑在她两肩自我厌弃着,俊雅面容隐忍紧绷:“阿瑶,你再说一遍。”
常瑶眨眨眼。
“不爱我的话你再说一次。”云山君冷冷笑着,“你亲口再说一遍,从万象灵境到昆仑,我们经历的所有事都是算计,你没有付出半点真心,也从未对我动过心,从未爱过我,你再说一遍。”
常瑶:“……”
这自虐的狠劲让她心生叹息,在宋霁雪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伸手熟稔地圈着他脖颈使了巧劲侧身让他一同躺倒。
“我不想说。”常瑶温声道,“睡吧,云山君。”
宋霁雪冷不防倒在柔软温暖的身体上,他本该睁眼看看这亲昵又熟悉的姿势,却什么都看不见,眼里只有无边际的虚无黑暗。
常瑶被云山君推开了。
实在是出乎意料,连她都惊愕不已。
宋霁雪坐直起身嘲讽道:“我问的是我的阿瑶,你应什么?”
常瑶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男人疯归疯,心机仍在。
尽管宋霁雪的所有怀疑都是对的,但只要常瑶死咬不认他也没办法,破赤心杀招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信他,常瑶会破招这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可刚才常瑶一心软就接上了云山君的话。
“骗我很好玩是么?阿瑶,你开心就好。”宋霁雪话说得温柔,却又满满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