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说着,已经舀了一汤匙递了过去,“天气干的很,阿琅润润嗓子。”
许连琅后耸了些,垂眼去看汤匙的羹,犹豫了稍许,还是张了嘴。
味道很好,干涩的嗓子即可缓解了许多,但许连琅更显困惑,她索性一把起了身,凑近他,跪在了床板上,柔软的被褥铺在上面,她的手搭上了路介明的手臂,推开了他还要递过来的汤羹,手顺势接过了瓷碗,放在了一边。
她望进他的眼睛,“介明,这六年于我而言,就是一场梦,但醒过来却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还在梦里。”
她的手指碰上了他的脸,先是嘴角、鼻尖、山根、最后是那双眼,“人的眼是不会变化的,但我看着这双眼,它是属于路介明的,但又很陌生。”
六年,赋予一个男人的变化太大了。
身形样貌体态……和眼神,他看着她的眼神,波澜甚少,她太难读懂了。
许连琅慢慢收回手,垂下眼,“你看,你都不叫姐姐了,称呼都变了。”
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唯一可以依靠的这个男人,也是陌生的,她慌乱且畏惧,路介明不再是他熟悉的路介明,他是皇帝,是掌握这世上生杀大权的男人。
她不再确定自己对于路介明的价值与意义了。
她被唤醒,被重生,这其,又有多少路介明的意愿呢?
她咬紧下唇,睁大了一双杏眼,又问:“我是怎么醒的呢?”她顿了一下,又换了措辞,“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呢,我明明已经死……”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路介明那波澜不惊的平静如镜面的凤眸,终于裂出一条缝隙,狭小的,逆光的,牵出了一条细细浅浅的黑影,黑影背后,是谁都不曾见过的深渊。
“死”这个字眼,是不能说的。
他突然抬起手,一把将许连琅扯进了怀里,下巴压在她的发顶,“阿琅,你从来都没有死过,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这句话说不出是他在安慰许连琅还是在诱骗自己,或者是不小心泄露了他为自己编织的整整六年的谎话。
他将许连琅抱起,将她放在了铜镜前,俯下身,两个人在铜镜对视,她是少女模样,水蜜桃未熟,十六岁的姑娘,只是树梢刚刚开放的花。
而这个本该小她六岁的男人,已经俨然退去了少年人特有的柔美清隽,他是侵略的,不容置喙的,眉眼间都是游刃有余的傲气。
“阿琅,这样的你,我如何能再喊的出姐姐。”
他蓄势已发,上位者的凌然在他眉眼流转,他不再缀满笑意的脸像极了他的父皇。
许连琅眼神复杂,还未继续想下去,他又板过她的脸,主动的将自己的所有的情绪暴露开来,她终于从他眼看到了该有的情绪波澜。
他已然可以藏好所有的情绪,但又亲手打破那层伪装。
他那双凤眼蘸满了碎碎点点的柔情,“阿琅,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什么都不用怕,我们还有很多个六年,什么都没有变,什么都不会变。”
“你只是睡太久了,姐姐。”
许连琅侧目,对上他温柔到沉重的眼,那股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我这一辈子,最痛苦与最欢愉都在你身上。”
路介明咬紧牙关,六年的种种他说不出,太痛了,太苦了。
他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姐姐,轮到我照顾你了。”
第87章 微不足道 介明,你的妃嫔呢
这几日, 他将许连琅抱回乾清宫的几日,他过的也不好。
像魔怔了一样,哪怕她就睡在自己身边, 还是坐立难安,他熬了太久了, 熬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的回来了。
她刚走的那几日,也是这样, 他抱着她,不肯撒手,他明明在自己身边, 但怎么那么多人都说她已经走了。
没走啊,就在自己怀里。
他觉得所有人都是在骗他, 许连琅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她那么疼自己,她说过不会走的, 就算是要走, 也会等到自己弱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