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妃也曾细致耐心关爱着儿子的一切事宜,但也只是曾经,来了耸云阁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有时候都在恍惚,到底宫那个锦衣玉食的容嫔是假的,还是面前耸云阁这个落魄容嫔是假的。
要不然,一个人前后反差怎么可以那么大。对待亲儿子的态度可以那么大。
他不愿意那么想她,但有个念头却一直往脑子里钻,在宫母妃万般亲力亲为照料他,是不是就是做给旁人看呢?
矛盾纠缠不清,不会得到丝毫验证,路介明便学会了不去想,他将这一切归咎于她的病,他劝说着自己,这是他的娘亲,是不能割舍掉的仅剩的亲情。
他如此宝贵的,珍惜着的,只希望不再被人践踏。
容嫔闷了一口气,掉开了眼泪,“介明,娘亲糊涂了呀,很多事都记不住清了,娘亲就你这一个儿子,你不要嫌弃娘亲。”
她一口一个娘亲,不再自称自己“母妃”,像是要跟容嫔的身份脱节,又像是想要竭尽全力掩饰自己的失误唤起母子情深。
路介明挪动身体,半跪在她跟前,放缓了声音,却带出了嗓子里的哑,“母妃,我不会嫌弃你。”
得了保证之后的容嫔才止住了泪,她抓着儿子絮絮叨叨小时候的事,宫的那些华贵岁月她记得一清二楚,说出来兴致勃勃,完全忽略了路介明越来越沉的面色。
他是完全不想回忆起宫的那些年的,那些年的存在就像是一场天大的笑话,笑话他如今的境遇,笑话他当时的单纯与不防备。
但容嫔并不这样想,她揽着儿子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尾音颤抖,满是可怜,“娘亲想回宫啊,介明,当年的事我蒙了冤屈,我不甘心。”
“或许让宫御医瞧上一瞧,娘亲的疯病就能好了呢。”
她期期艾艾使劲的往路介明刚刚才长开的身子里钻,也就是今年她儿子的身板才长成了可以怀抱住她的模样,她就要不管不顾的在他身上增加这样的担子。
那些要回宫的话,就是在路介明伤口上撒盐,已经不单单是撒盐了,是拿钝刀子一刀一刀的割开好不容易才让许连琅治愈好尚且还留着丑陋伤疤的地方。
路介明终究是忍不住了,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拉了出来。
他一张漂亮精致的脸变得扭曲而痛苦,高挺的鼻梁皱起,说出的话像是在舌尖上碾磨成渣滓才冷漠道出:“母妃,你如此想念父皇的话,可以在他下次来的时候,努力挽留,别的事儿子愿意以母妃为先,顺着母妃的心意,但回宫之事,恕儿子办不到。”
一下子被戳的心事,容嫔脸上青红交加。
她的儿子哪里懂,对她来说,没有爱情活着不如死了。陛下都那么久不来了,是不是忘了她呢,他怎么能忘了她呢。
她出了那么大的事,他都舍不得杀掉她,还保留着她的名号,她相信他是她的。
她沉耽于自己给自己的幻想不可自拔,路介明黑黢黢的眼睛,深不见底,目光一寸寸掠过容嫔的脸,他呼吸急促,脑袋里的神经都错乱了,太阳穴疼的厉害。
他气急的时候,暴戾的性子就憋不住,他眼睛越来越红,蜷在衣角的手指都在发着抖。
为什么母妃还想着那个抛弃她的男人。
如果他真的爱她,怎么会任由她蒙冤将她扔到耸云阁自生自灭呢?
此时的路介明倔的像牛,但线条思维,喜恶分明,对错从不混淆,后来等他真的坐到了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他被裹挟着,被朝臣左右着,被驱使着,身不由己时,他才可以明白父皇一两分。
但也仅仅是一两分而已。
他!路介明!要保护的女人,是绝对容不得外界的丁点伤害。
他不要皇位,甚至于坐上皇位的唯一理由,就是能够更好的护着她。
但是现在的路介明参不透这一两分,更是不明白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妃为何真的如同一只狗般,只要给了她一点好处,就真的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了。
无边无尽的失望,他第一次,真的想要放弃自己的母妃。
那个人,甚至于还强·暴了她,她难道也拿强·暴当爱吗?
他觉得喉咙被塞进了一口沙子,堵在嗓子眼,咳不出,咽不下,磨的他生疼,磨的他五脏肺腑都在恶心。
“殿下!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