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这一声从嗓子挤出来,极小,像是被主人遗弃的猫崽子的叫声,生来傲娇,又渴望宠爱。

他捻起筷子,挑起了根面条放到了口,细细一根面条,没什么味道,他却像是尝出了酸甜苦辣五谷杂陈,像是要将这热河行宫的两年来所有的甜意翻倍,又像是要将这两年来所有的委屈酸苦倾泻。

他后悔了,他不想让她离开了。

不想让她离开耸云阁,不想让她离开自己了。

凤眸里倏然抖出两颗泪,明晃晃的,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面颊,许连琅手忙脚乱,“怎么就哭了?”

路介明从来没有在清醒的状态下哭过,坚强倔强,要强冷漠的孩子一哭,许连琅只觉得心都被剜了个口子。

她想要给他擦泪,又想起自己浑身脏兮兮的,正束手无措的时候,她被路介明主动的抱住了。

紧紧的,像是要将自己献祭出去的拥抱。

他抱的那样紧,拼命将自己的骨血皮囊贴近她,像是要将自己融到她的身体。

许连琅只以为他因一碗长寿面而脆弱,心里满满怜惜,慢慢的回抱住了她。

东屋屋顶不知道哪一处漏了,雪花疯狂往里面钻,直往灶台的烈火烹油的跌,带着殒命的风险奔向温暖。

许连琅感觉到路介明的身子在瑟缩,在发抖,一贯冷漠坚强的模样完全破了功,在许连琅的手回抱住他的那一刻,他几乎控制不住的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我会乖,会听话,你留下来好不好?”男孩的哭腔像是要撕裂掉许连琅,直取出她的心脏揉捏。

“我真的会乖的,我真的会听话的。”他一遍遍重复,许连琅就一遍遍跟着心痛。

她使劲点头,又觉不够真挚,双手托起路介明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

那双凤眸红了一圈,眼角眉梢都是泪光,许连琅将额头贴上他的,两个人都是冷的,相贴的那一刻,却暖活通彻。

“殿下,我早就下定决心,陪你长大。我二十五岁出宫时,恰是你弱冠前一年。我定备好弱冠礼,亲手交给你。”

路介明在澄澈杏眸无可遁形,也在这双杏眼找到了栖息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两年来,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心安。

但同样的,他从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的自私,他是多么自私,妄图用眼泪留下她。

他早就知道,只要他露出一点的脆弱,露出一丝的乞求,她就会留下来,她就会留在耸云阁,就会守在他身边,她那么善良,那么好。

他一直都在克制着,拼命压制着,不想把这种心机用在她身上,他放她走,天高海阔,哪里都可以,但在这个夜晚,他还是战胜不了身体里的魔鬼,用了眼泪,卑劣的利用着她的同情心,妄图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如果生辰愿望真的可以灵验,那他愿许连琅永远都比路介明多活一天。

他会献祭出自己的命,来还她的恩情,来护好她。

为了她,他更要努力活着。

第23章 手长脚大 他急着长大,身心都在着急。……

王福禄觉得最近诸多不顺, 宫里一堆事理不清楚,想要收的义女又一直见不到人,李日这个小崽子信誓旦旦给他打包票, 结果从立冬等到了开春,都没等来他那乖乖女儿, 到头来还得他亲自去一趟热河行宫。

热河行宫本身就是个敏感地区,他又是皇帝身边的人了,他一来热河行宫, 不知宫里多少张眼睛都盯着他呢,生怕他是带着皇上的首肯来见一见这里面的容嫔。

万幸,这次是有正当名号的。

尚书房的帝师张成张太傅年老解甲归田, 家无妻儿,形单影只, 皇帝顾念师生情分,百般挽留,希望太傅可以留在京城。

张太傅不好驳了皇帝面子, 但又实在不想参与党羽相争, 思来想去,就选了热河行宫。

既在京城边界之地,又远离朝廷纷扰,在此颐养天年最是不错。

皇上自然应允, 派遣了总管太监王福禄亲自来护送,并顺道督促检查一番明年夏日避暑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