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稳了稳身形,将灯罩拢了拢,步朝寝宫走去。
掀开厚重的两层帐幔,容嫔安然的睡在拔步床上。
她睡的极沉,长发倾泻,尽数铺散在枕边,挡住了她惊心动魄的半张脸,常年紧蹙的眉生出两道细纹,哪怕是在睡梦都消散不了。
许俩琅弯腰小心地帮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被子又凉又薄,她一手摸进去,布料发硬,棉花硬在芯子里,一块一块的。
看着案几上的多了一个豁口的药碗,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晚膳的时候容嫔刚刚喝了张嬷嬷带来的安神药。
那安神药药劲大的很,能保容嫔安睡到天亮。
雨越来越大,殿内湿了一大片,鞋底踩踏间,许连琅靛蓝色的绣花鞋湿了大半。
有一道闪电突然乍现,许连琅始料未及,惊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惊忧地望着侧殿方向 ,步子迈的越发大。
许连琅进宫之前,曾听姑姑提起过,容嫔还在宫时,容色绝姝动天下,风光无限,尤其是在诞下七皇子之后,更是盛宠不绝,大有独房专宠之势头。
富贵险求,这样的泼天富贵也给七皇子带来了万般险情。
容嫔娘娘伺候皇帝分身乏术,纵然宠溺爱子,但也总有关照不当的时候。
有人嫉妒红眼,因嫉生恨,因妒生胆。
有奶娘胆大包天,威逼利诱下,竟在雷雨天故意将尚且不足三岁的七皇子忘在御花园东南偏远角的一处枯井处。
皇子年幼,无力自救,就那么抱着膝盖望着井口处的一线阴沉云幕。
皇子被寻回后,整整烧了五日,险些没能救回来。
自那次之后,凡是雷雨天,七皇子寝宫便不能离人了。
雷声闪电不休,那一条条纵横在天际的纹路,从厚重的云层劈凿而来,割裂了夜幕,带来巨大的惊雷,恍若也要将人撕成两半。
看着从长廊角檐上倾泻的巨大雨帘,许连琅咬了咬牙,抱着头速的冲了出去。
雨点砸在身上的冲击力是巨大的,身上针扎般刺痛,惊雷“轰然”炸在耳边,她紧紧攥着一小截蜡烛,指尖泛着青白。
秋雨伴着寒气,迅速浸染每一寸骨缝,以至于许连琅推开侧殿朱漆斑驳木门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心脏狂跳。
室内一片黑暗,寂静寥寥,只有她奔跑之后的喘息。
她顾不得寻找烛台,径直凭着感觉步往床榻走去。
闪电划破的一瞬,屋子里亮如白昼,将床榻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子照亮。
许连琅走几步,在闪电消失的最后一瞬,伸手抱住了那个完完全全隐藏在被子的小人儿。
她尽量放柔声音,俯下了身子,努力将人纳入自己怀里,“殿下,不怕了,不怕了。”
她伸手往被子里探了探,被子里的人排斥她的碰触,疯狂躲闪推拒着她的手。
闪电一过,惊雷即来。
因着雷声,被子里的人呼吸陡然一滞,因害怕而微微佝偻的腰背像是爬上了千万只蚂蚁,密密麻麻的,衣衫之下,是一层又一层地冷汗。
也就是这僵硬的一瞬间,许连琅的手准确无误的捂住了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