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伟华越说声音越小,他小心翼翼地瞟着姜佚明,说:“后来,我去了一趟滨海别墅,可里面黑咕隆咚的,我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出来。你送他的那辆卡宴,就停在车库里。”
袁伟华每多说一个字,姜佚明的脸色就更阴沉一分。等到袁伟华说完后,姜佚明沉默了许久,最后,他看向窗外奔涌不息的海浪,淡淡地说:“知道了,先回去吧。”
推开房门,姜佚明久久站在玄关。这半年来,他习惯了一回到家就能看到黎景窝在沙发上,习惯了随时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嗅到他身上清新的味道。而今天,家中空空荡荡,再没了以前的温馨,变得冷冷清清。
踏进客厅,姜佚明发现家里被人收拾地纤尘不染,异常整洁,就连外人难以注意的边边角角这次都被清理干净。
不像是保洁来过,倒像是这个家的主人亲自动手一样。
每走一步,姜佚明的心就更向下沉了几分。每走过一步,他与黎景相处的点点滴滴就随之涌现。
这家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着他和黎景的足迹,每一个精巧可爱的摆件,都见证过他们的幸福。
从一楼到三楼的这条路,姜佚明从来没有走得这样缓慢过。那些自欺欺人的幻想终于被亲手打破,这场美梦最终还是碎了。
来到三楼主卧,姜佚明看到卧室中的摆件和礼品都被整整齐齐地收进了展示柜中,衣帽间里满满当当的衣服,此时都板板正正地挂着。姜佚明的指尖轻轻从这衣服上擦过,一件不少,唯独没了黎景来到这里时穿的那件。
来到音乐间,那些让人瞠目结舌的昂贵乐器都好好挂在原处,只有那把跟着黎景走南闯北的旧吉他不见了。
还有姜佚明交给他的银行卡和信用卡,此时都被妥帖地放在桌上,一把车钥匙和一把家门钥匙则被挂在了玄关。
黎景想到了一切,却唯独没给姜佚明留下只言片语。
姜佚明脸色铁青,他忽然抄起桌上的水晶石,“砰”地一声砸在地上。水晶石霎时四分五裂,碎了满地,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点。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后悔。他一生稳妥,只这一次放任了自己心中的恶魔,可后果却如此惨重。
姜佚明没想过究竟是追寻一生而不可得更痛,还是得而复失更苦。他只知道倘若自己找不到黎景,那么他一生都不会安宁。
他早已将自己的心交给了黎景。人不能失去心脏,他也不能失去他的挚爱。
姜佚明开着车,一路卡着限速直奔黎家。
彼时,李红英正在花园中浇花。姜佚明下车后,不带任何寒暄和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地问:“黎景去哪里了?”
李红英转过头来看着姜佚明,她手上浇水地动作却没停,像是难以置信一般地说:”你闯出这样的祸,把自己弄到了派出所里,你回到家,不问问父母担不担心,不关心父母的身体情况,第一句话就是朝我兴师问罪?”
“明明,你知不知道你爸因为你的事情生了多大的气?你在派出所待了五天,你爸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五天,到现在还没出院。你到底有没有心?"李红英将手中的喷壶一丢,她转过身来,几乎哽咽着对姜佚明说。
姜佚明拧了拧眉心,他深吸一口气,没理会母亲带着哭腔的责难,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边:“黎景现在在哪?”
李红英眼含泪光地说:“明明,你就这么在乎他?你在乎到连亲生父母都不要了吗?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李红英喘了几口气,她苦口婆心地说:“妈都知道了,他以前在酒吧里卖唱、卖笑,整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像他这样的人,值得你掏心掏肺么?”
提起黎景时,李红英的鄙夷之情溢于言表,有那么几个瞬间,姜佚明觉得她口中说起的不是自己养育了十七年的孩子,而是路边的阿猫阿狗。
姜佚明怒极反笑,冷漠地说:“他为什么去蓉州你们不知道么?他明明已经考上大学了,他原本可以跟我一起去京市的!他被人骗,被人欺负,你们难道不该负责么?”
李红英擦了擦眼角,她气恼道:“脚长在他自己身上,他想去哪里是他的自由,凭什么让别人负责?我已经够负责了,难道还要我管他一辈子?”
“明明,你别忘了,我也是受害者!”
听到这句话,姜佚明心头的火忽然熄灭了。这一刻,比起愤怒,他只觉得悲哀。他看了李红英半响,平静地说:“你们是受害者,黎景也是。这么多年,他一直把你们当作父母,他不欠你们什么。妈,你们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欠你们一条命的是我。你们如果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怨气,尽可以冲着我来,可你们不该伤害黎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