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再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眼前,她这么无门地哭一场。
等到怀里的人渐渐平息下来,冯镜衡静静在她耳边道:“你不是跟你师兄说不能靠任何人,尤其男人。所以,别求我,但我答应你,这件事,我帮你料理,好不好?”
栗清圆哭过平静下来,也有点不自在地推开了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良久,抬起眼眸来,寂寂看他,“我真的不能自己见他一面吗?”
“不能。”冯镜衡下定决心,也打定主意,“我帮你去问。”甚至会帮你料理,“但是,你不能去见他。他之所以封笔避世,就是因为他这个人性情暴戾无常,我小时候为了老头的生意就见识过,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不见也罢。”
“可是,他不是把他的儿子托付给你了吗?”
冯镜衡点点头,“是,我正在犹豫。圆圆,你替我拿个主意吧,你不同意,我干脆就全给他们打回头,由着他们去自生自灭。他汪春申的儿子即便这辈子躺平了,也吃不完他的遗产,就由着他去吃喝嫖赌,爷俩一起发烂发臭拉倒吧。”
栗清圆不明白冯镜衡为什么会这么说,只一心觉得一码归一码,她的事为什么又要和他的交情、交际混为一谈。没有道理。“舅舅的事是舅舅的事;你们冯家该还的人情或者道义,是你或者你父亲的事。”
就这一句,就这一笃定甚至刚烈的眉眼。冯镜衡就敢保票,虞老板绝对会中意她。
“那刚才求我的话,还算数么?”
栗清圆恢复冷静,开始玩起左右言他那套了,“你答应帮我问的,我提前谢谢你。”
冯镜衡笑了,笑原来冷静的人也可以赖皮的。这也是冯镜衡一直纳闷的地方,虞老板出入都尤为的要面子,陪着丈夫打江山守江山的女强人人设。然而,丝毫不影响她这些年在老冯跟前撒娇卖乖,恨不得今天阿姨哪道菜里多放了半勺盐,回来都能跟老冯告状埋怨半天!
原来这就是老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根本原因。
这也是老头教诲他们兄弟俩,话不要说太满,酒给我留三分醒。你指不定哪天在酒局上的胡咧咧,就成为你的绊马索甚至催命符。
今天冯镜衡就是,他把话说满了,有人即刻就给他下绊子。不要紧,他在她面前,既然说了,哪怕挣命,他也一定给她办到。
栗清圆提前谢过冯镜衡后,他一直没有表态,于是,栗清圆也一直站在原地,几分低眉顺目的假象。她甚至思绪里潦草的掠过,如果他这一刻做些什么才能显出她投诚的决心,那么,她干脆就一动不动吧。
然而,并没有。冯镜衡这个家伙,虽然看起来呼风唤雨要闪电不能给他来打雷的脾气,但是他似乎并不稀罕这些男人趁人之危的把戏。
很奇怪,这是栗清圆初见他时,就根深蒂固的印象。也许他不是严格意义的好人,但他也绝非跟那种低级顽劣的坏沾边。
哭过一场的人这么不声不响地抬头,小心翼翼地试探地看他一眼。冯镜衡觉得她跟边上应激的猫没多大区别。且他很笃定,他这个时候倾身过去朝她要点什么,她绝不会像昨晚那么谨慎甚至不安。
但这样,这个游戏就不好玩了。冯镜衡也不能在这里犯戒,不然冯家有个什么不顺遂,老头铁定全算到他头上来。到时候,温柔乡真的就成了英雄冢了。
他当真热衷那些予取予求的露水情缘,也不必这么费尽心思地把她找出来,再厚颜无耻地想着讨巧她。
冯镜衡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之间能隔着她舅舅与汪春申的千丝万缕串联起来。
这种理不清头绪的莫名感,实则,对于这些年规训出来的冯镜衡来说,是变数,细细复盘,又好像是定数。
仿佛这些年,他们一道搭过无数次重熙岛的轮渡。只因为他们一个永远在车里,一个又永远惧怕封闭的空间而错过了。
也许这些年,冯镜衡上岛的时候,他选择不开车去,他沿着那二层的楼梯爬到上头船舱去,找个位置坐下来,总能不经意间发现,旁边有个别扭又格外出挑的栗清圆。
她刚才坐在那里讲电话的样子,听不见他进门的动静,再到她发现他站在那里的后知后觉,都叫冯镜衡生出些虚妄感。
也许这些年他父母耳听面命的家庭责任便是这种虚妄。他希望他进这一道门的时候,那个坐在地上的人放下电话,起身朝他迎来,欢欣雀跃地甚至是翘首以盼地,朝归家的人来一句,“你回来了!”
栗清圆见对面人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不免出声提醒点什么。然而,冯镜衡始终淡淡的。他身上并没有酒气,甚至应酬的痕迹都没有,倒是很服帖的一身商务通勤扮相,白衬衫上的真丝领带也是最简约利索的四手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