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血凝成一柄开刃的剑,直挺挺地斩断那层朦胧的纱。昔日被刻意遮盖的世界逐渐清晰,无比真实却又无比残忍地向他展开。
他视若信仰的十七年,见证了无上的罪恶。
这几日,他与前些时间大相径庭地用功读书,想知道如果易地而处,那些传说中的古代圣贤是否还会履行契约。
柳先生给他讲太祖皇帝揭竿而起,书上也讲“君舟民水”,讲“仁政”,讲“顺民心者为本”,他想,这大抵便是君与民之间的契约。
而很明显,谢从清,至少在这件事上,违背了它。
以他浅薄的知识,“与谢昀拟订新的契约”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这些时间,那股自以为荣耀的心已经慢慢淡了下去,他唯一清楚的便是自己必须要履行契约。
既是替家族报恩,亦是信守承诺。
可是契约,难道要一直这样被蒙着双眼、捆着转双手奉行吗?
朔月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谢昀。
他在等待谢昀的承诺。
这等待如此沉重,重过了昔年长明族与皇室签订的百年契约。
夜色沉沉,烛光笼在他白玉般秀丽的面庞上,温柔又忠诚,脆弱而隽永。谢昀怔怔然地意识到,原来这不是他想象中的牵线木偶,美丽皮囊下只余腐朽空洞。
那颗永恒跳动的心脏,并不冰冷。
这样惊心动魄的美丽生物,尘世中最接近神灵的奇迹般的存在,却必然要终生遵循远古的契约,自愿且忠贞地履行承诺直至万物终结,怎能不令人动容。
谢昀凝视着朔月,仿佛能看清那月芒一样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