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世前的父亲挣扎着想要与女儿说的最后一句话,原来只是:好好活着。
如果她的爹娘、兄姊还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应当说的就是这句话了吧。
好好活着。
人要往前看。
她闭上眼,眼泪猝不及防掉了下来。
……
苏南的雪一夜未停,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清晨时分,丁勇的尸体被带到刑场。
丁勇死了,死在用新药的数日后,身上桃花斑本已褪去大半,却在这个猝不及防的夜晚倏然加深。
染了疫病的尸体不可在疠所久留,翠翠不顾医官劝阻非要跟至刑场,亲眼看到丁勇被掩埋,在坟冢上放上一只小小的草蚂蚱。
刑场黑土混着白雪,大大小小坟冢混在一处,有家人的,尚愿立个碑,更多的则是随地掩埋,与这片阴湿土地合为一体。
陆曈站在冰天雪地中,望着远处渺渺长峰,忽而有几分恍惚。
仿佛回到多年前,她从落梅峰上下来,在刑场中替芸娘寻找新鲜尸体。
从一开始不适到渐渐麻木,她以为自己对这片土地早已习以为常,未曾想到再一次站在这里时,仍会为世间凄别动容。
世事残酷。
她在刑场站了许久。
直到翠翠被医官们带回疠所,直到其他医官都已回去,漫天霜雪自苍穹洋洋洒洒落下,她独自一人站着,仿佛要在这里站到地老天荒。
一把伞从头顶撑了过来。
落雪被挡在伞檐之外,她转身,裴云暎站在眼前。
他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仿佛也明白她这一刻的惘然,把伞往她头顶偏了偏。
伞不大,容不下全然两人,那些雪逃离了她,躲到了对方身上,落了他肩头满身。
“你怎么还没走?”陆曈听见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