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杨花啊——”身侧有人说话,他回头,见母亲望着河堤两岸烟柳,目光是罕见的清明。
吴有才心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柔声道:“母亲,这是杨花。”
吴大娘缓缓侧头,凝神看了他一会儿,似才想起面前这人是谁:“你是有才啊。”
竟能认得出他了!吴有才一把握住母亲的手,只觉那只手骨肉如柴,哽咽开口:“是我,母亲。”
两岸新柳翠色青青,衬得妇人鬓发如银。吴大娘笑着拍拍他的手,如幼时抚慰被先生训斥的他般柔声夸慰道:“谢谢我儿,带娘出来看杨花了。”
吴有才心下大恸。
母亲没注意他的神情,笑着望向远处烟柳:“说起来,你小时候,最爱来河堤放风筝。每次过落月桥,总要缠着你爹买面花儿。”
吴有才哽咽着附和。
那时他尚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父亲还在,母亲每每忍着鼻窒之苦,捂着巾帕陪父子两来河堤,一面抱怨着一面替他捧着风筝跟在后头。
后来父亲去世,母亲去鲜鱼行干活,不得不每日与鱼鳞腥气为伴,他立志要读书出头,悬梁刺股,不再有时间去周遭玩乐。今日听闻母亲一言,才发现,与母亲来河堤踏风逐青,竟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吴有才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望着母亲佝偻枯瘦的身体,哭道:“都是儿子不孝,这么多年,不曾考个功名让娘享福。娘为我吃亏多年,做儿子的却无以为报,只知道读几句死书,至今仍不得中……”
一只手抚上他的头。
妇人的笑容温和,藏着心疼,只看着吴有才柔声道:“我儿莫要这么说。论起来,是我与你爹无用,没什么可留给你的。读书是你的志向,但功名究竟是身外之物,做娘的只盼着儿子平安康健就是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