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宛用手拢了拢衣领,睁大眼睛努力往江雪澜的方向看,但是眼前一片漆黑,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
他有些失望地蹬掉脚上的木屐,爬回到床上,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那我睡了?”
江雪澜喉结滚动,压下胸口涌来的血腥之意,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异样:“睡吧。”
陆宛闭上眼睛,黑暗中,纤长的睫毛抖成了颤动的蝶翼。
一直等到他沉沉睡过去,江雪澜才起身,胸口血气翻涌。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额上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若在当年,有人说起武当,不得不提一句掌门的首席弟子楚寻真。
五年前的楚寻真,武当首徒,一袭红衣,恣意风流,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楚寻真此人颇为豪爽,虽是武当弟子,却无正道人士那般嫉恶如仇,反而看不惯他们墨守成规的死板样子。他认定江雪澜是位枭雄,曾与他在江心小舟上对酒当歌,月下舞剑。
当时江雪澜也不过二十出头,年少俊美,玄衣金冠,不爱名利爱风流,两人把酒言欢,不羡黄金台。
酒到兴头,楚寻真要与江雪澜结拜,然而酒过三巡,他脚底不稳,一头栽到冰冷的江水里。
江雪澜哈哈大笑,纵身一跃,跟着跳入水中,不一会便提着楚寻真的后衣领,踏水而行,将人带到岸上去。
待酒醒以后,他说自己欠了江雪澜一条命。
只是不等他找江雪澜报一命之恩,大概是天妒英才,这样洒脱的豪杰,竟落入了合欢宗之手,心智全毁,变成了半疯半傻的痴儿。
当年武当带领其他六派剿灭合欢宗之时,正是江雪澜杀师夺权、铲除异己的时候,江雪澜自顾不暇,自然也无法分心去关心别人。
他一直以为楚寻真已经死了,没想到这人还活着……而且还在武当。
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牢中,日夜忍受煎熬。
地牢修建于地下,借助冰冷透骨的地下水做了天然的屏障。
他认不出江雪澜,实际上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江雪澜猜测,他应该是在姬慕容替他问诊的时候狂性大发,撕掉了姬慕容一条胳膊。
人虽然痴了,但绝世武功还在。
甚至因为失去理智,也无所顾及,下手更加狠辣。
江雪澜为了自保出手伤了他,估计武当明日就会发现,然后查到他头上来。
脱去身上的血衣,江雪澜面色凝重,考虑着要不要将这件衣物销毁。
他倒是不怕武当找上门,他是怕陆宛……怀疑他。
相处越久,对陆宛了解越深,他愈发不能在陆宛面前表明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