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名站起身拍拍屁股,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笑说:“我说真的,喘不上气是因为这里的景色。你看”
他指着弥漫在四周的雾气,还有在雾气的间隙中偶尔露出的雪山与苍蓝色的天空。
“你看过宫崎骏的《天空之城》吗?我感觉自己现在,就站在传说中神秘的天空之城拉普达。”他张开手臂,陶醉地深呼吸一口,“嘶,好凉!”
我从他身旁走过,忍不住哼了一声。
“当然凉了,海拔再高一点的地方,呼气的时候都像拿刀在割着气管。”
队伍又开始前进了,再往前,领先队伍的登山头灯在雾气中隐隐戳戳地闪烁,后面的人指引方向。我也打开了自己头上的头灯,率先走前一步。
“快走吧,别落下了。”
跟着我们俩的摄像师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现在这段路程,只有我和齐名二人。
我能听到身后他慢慢跟来的脚步声,也能听到他的呼吸。而此时在这样浓的雾气中,仿佛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彼此的呼吸互相交错。我想起了他提到的《天空之城》,回忆起小时候似乎也看过这部电影。它的大结局是什么来着?
“所有建筑都化作火球,坠入海中。拉普达解体,只剩下飞行石带着生命之树一直往上飞升,消失在天空的尽头,传说中的天空之城再不复存在。”
齐名突然的自言自语回答了我的疑问。
怎么还是个悲剧?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这难道不是儿童卡通电影吗?
“那时候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让主角们打败恶人,在天空之城一直住下去。”齐名说,“不过我现在明白了,有些事物是人类不配去拥有的。”
出来了,反人类一样的言论。
我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说。
从一开始见面,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以及从其他人听来的事迹,还有他对生死的不尊重,就能察觉出这家伙隐隐的不对劲。这并不意外,极限运动爱好者有一部分多少都有点心理问题。一般家庭和睦,对生活感到满足的普通人,很少会冒险做这样危险的事。除非真有某个疯狂的念头,或者某个强烈的刺激,使得他们爱上了这项运动。
等等,我这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吗?
我赶紧摇了摇头。
“我建议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这里既不是天空之城拉普达,你也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主角。作为一个普通人,没有必要站在多么高的角度,去评论哪些事物人类配不配拥有。你以为自己是上帝吗?”
齐名显然被我堵的一愣。
“呵。”可他随后又笑了起来,“我是啊,我就是自己的上帝。怎么,难道你不是吗?还有心理医生,我去看过,一直在吃药。”
我回头诧异地望了他一眼。
“吃药?”
“是啊,帕罗西汀。”
抗抑郁药?这家伙竟然有抑郁症?!
“那么惊讶做什么?”齐名又笑,“你以为患抑郁症的人都会寻死觅活?啊,好像差不多。”他像是想起自己的一些所作所为,“我每次要去挑战新的极限项目时,经纪人都劝我吃药。看来各方面来讲,他都以为我是疯了。不过,只有在经历生死的那一刻,我才能体会到自己确实活着。你也是吧,何棠江。”
这是他第二次与我谈这个话题。
我们脚踩在已经有一些积雪的高海拔山地上,听见脚下嘎嘎作响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我才回答他。
“是。”我赶紧又道,“不过我和你不同,不是为了作死才来登山。”
“有区别吗?”齐名又问了一遍,“有区别?”
这家伙!
我突然烦躁起来,忍不住加快了速度,追赶前面隐隐约约的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