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行呢,早上才在人面前夸下海口说要好好表现,现在却连人家都比不过,这不就成了信口开河了吗?
心里冲着这一口气,我没等上升的身体完全停稳,又再次挥下右手的冰镐,左手牢牢地按在冰面里借力,双脚前后使力,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整个身体都自己动了起来。
它知道该往哪里发力,知道在哪个角度停留,甚至连身体滞空的时间都能估算好,在滞空在高处、引力为零的阶段,就自然而然地敲出了下一击冰镐,整个动作连贯、漂亮,连我自己心里都微微诧异。
“江江,这……”艾潇看着不远处在冰瀑上攀爬的继子,穿着深蓝色冲锋衣的年轻人动作矫健、身体灵活,不像是在冰瀑上攀登,倒像是在白色的冰台上翩翩起舞,他笑叹了口气,“果然是有真本事。”
顾萍却不以为意。
“他哭着喊着要去登山,连攀爬这点冰瀑的本事都没有,才叫人笑话呢。想他爹当年……”说到这里,顾萍突然住嘴了,眼中有微微的懊恼,似乎责怪自己怎么开口提起了不该提的人。
艾潇从旁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江江的亲生父亲,我没听你怎么提过。这么说,他应该是很厉害的登山家了?”
“……嗯。”过了好久,顾萍才轻轻应了一声,隔了十五年,才不情不愿地再次承认道:“他是我见过的,最适合登山的人。”
好像生来就该与山为伴,热爱、钻研、执着,一股脑地钻进与山有关的事情中去,平时不去户外登山的时候,就练习攀岩,论起攀岩的本事,只可惜那时候没有奥运会比赛,不然以何山的能耐,也是一位能拿金牌回来的人物。
顾萍说了这两句话,就不愿意多说了。她想起了自己当初怦然心动的缘由,也是让她失去丈夫的罪魁祸首。
山呐。
真是恨啊。
偏偏不能恨的完全,因为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如此沉迷于它。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原来是何棠江一个小失误,身体晃了一晃似乎要摔下来。顾萍瞳孔一缩,连忙上前攀住栏杆,她紧紧盯着儿子,就见那曾经还是一个小毛头趴在她膝头撒娇的男孩,竟然硬是撑了过来。他用唯一还稳固在冰瀑上的冰镐,将自己的身体又死死地拽回了冰面,然后喘了没两口气,又蹭蹭地向上攀去了。
顾萍看着这场景,才松了口气,便看见她儿子以毫厘之差赢了身边的伙伴。第一个攀到冰瀑顶端后,何棠江欢呼一声,然后拼命打手势让身下的保护员将自己放下地面。
她看着儿子邀功般地跑向教练,询问自己的成绩,又看着儿子和旁边的队友互相争执到底谁才是第一,看着看着,连嘴角什么时候有了笑意都不知道,还是艾琳琳提醒了她。
“哎,老妈,别动,我给你拍一张,你这样笑着特别好看。”
顾萍愣了一下。
我笑了?
她看着那边正向自己走来的儿子,看着那孩子拼命压抑着的跃跃欲试的光芒与隐藏在深处的不安,这一刻,恍然觉得何棠江真的很像何山。
她想起来,自己是爱过那样一心热爱登山的何山的。
“妈。”
我走到亭子下方,看着老妈,有些怯怯不安地打了声招呼。
我刚才表现还行吧?
我觉得还行啊,我可是赢了禹山山那小子啊!没看那小子都气急败坏地来找我算账,说什么这一把不算,要三局了两胜了吗?我虽然觉得自己现在不能算作有多厉害,但是基本的本事也是有了。
老妈看了,会放心吗?
“十五分钟。”
老妈开口,说出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刚才那冰瀑,你花了十五分钟。要是何山,十分钟不到他就能上下一个来回。”
我过了好久才回过神,张大嘴看向老妈,却更加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是嫌弃我还不如那个死鬼老爸?
还是嫌弃我连那个死鬼老爸都不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