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么快就想元祠少爷呀?」女孩想笑不敢笑,稚气的嗓音古古怪怪地喃念:「他一早就回自己房里,不让人跟,好象又要偷偷出游……元祠少爷真是的,才刚立名,还在新婚期间,怎能放夫人单独呢?」
果然……罗心悄声叹息。他要自己喜爱的生活方式、要自由地游戏人间……要像龙一样云游四海。
祭元祠穿行在祭家高原无人知晓的草莽偏泾,时间正值日落向晚,地平线吸收最后一抹霞光。他在低垂、茂盛的树荫里,找到自己几个月前藏放的吉普车。他跳上驾驶座,摸到插着的钥匙。这车好久没开,不知是否发得动?他试了几下,引擎声喷了出来,渐趋平稳。他撇撇唇:果然是祭家用的货色!车子马力仍在,他将车子驶离树下,车头灯亮起,射出两道笔直的光带子,照亮眼前一抹眼熟的纤影。
罗心缓步走近车头前,隔着挡风玻璃望进他眼中。她的美眸一点也没有因刺目的光线而眯起,反倒向猫儿般晶亮透人:祭元祠双手搭方向盘,视线不偏不倚与她相凝。昨夜到现在,似乎经过了无数的时光,四目交缠流转间,恍若有种人事幻化的苍茫感。
高原之风簌簌扑面,久久,祭元祠开口,问:「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没熄火,轰隆隆的引擎声中,她依然听得见他。
「小时候,你带我走过──」罗心绕到车门边,粉白无瑕的玉手拿着一张略旧的图,压在无窗车门上缘。「你还把地图留给我。」她低语。
祭元祠看似自由,其实不然──身体里的怪病禁锢了他的精神,永远摆脱不了,他只能寻求形式束缚的解放,得取表象的潇洒自在。也因为如此,他很懂得「脱逃」,精通地形地貌的研究,知道怎样找途径离开不想待的地方。少年时期,他已手绘了祭家海岛的各式各样地形图,细心观察、摸索,多次照图带她冒险,找出许多未被发现的新地方──这个「藏车处」,是他每次下高原到港口的快捷方式之一。
「我倒忘了──」祭元祠抽出她掌下的纸张,掠眼瞄过。「这图是在苏林屋子的瞭望台仿真想象,画得与实际有出入,你真有好记忆!」轻蔑地一笑。他年少的日子,有一半像坐牢般地在苏林的治疗室度过,活脱是个苦闷「维特」。
「你非得急着走吗?」罗心问。
祭元祠唇角抿直,看着前方。她一靠近车门,他就不曾将视线停留在她脸上。「决定好的事,要不是立名,不会拖到现在!」冷酷的语气仿佛在怨怼她。
夜风掠过树梢,吹僵了她的美颜,罗心眨不动双眸,黑瞳凝滞,映着他水漾似模糊的侧脸。
祭元祠揉掉手中的图,猛地踩油门,冲了出去,罗心浑然忘了收回扳在车门的双手,身体被拖倒,摔滚了两圈。
祭元祠看着后视镜,脚下几乎要往煞车板踩了,但转念之间,他却烦躁地将后视镜打破,踩足油门,在崎岖的地形高速开车。
罗心在石子树枝杂成的泥地上,撑起身来。她的衣服都破了,皮肤擦伤。她没吭一声,咬着唇,望着那车扬尘离去。
第六章
祭元祠离开,罗心一个劲地往前跑。
她不是追他,而是与他反着方向狂奔。她既留不住他,就没可能追上他。
黑暗的山径杳无人烟,树影交错,她左右闪躲,从来不知道人该面对这么多障碍。尤其在这个远离红尘喧嚣的海岛,本质的情感纠葛和压抑还是存在的,就算她是山间精灵,她仍随时会撞上粗硬的千年古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