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黑衣少年罗悯迟疑了一下,缓缓转动头颅,目光愣然地追随从祭前军手臂垂下的染血裙裾。
“罗悯!”祭前军脚程很快,晃眼间,已站在坡坎上的道路。
“是。”罗悯定定神,旋身跑向路旁的吉普车,跳进驾驶座,重新发动引擎,迅速倒车,停在祭前军跟前军
祭前军抱着女孩坐上车后座。
罗悯换档,回头问:“回主宅吗,前军少——”
“走捷径到龙鳞湖区找苏林。”祭前军指示道。“车子掉头,入松林,顺溪谷开——”
罗悯遵命地点头,听从祭前军的三言一句,大跺油门,绕进松树林里。
崎岖的石头小径太窄、太颠簸,根本称不上是道路,石缝的泥土里窜出不知名植物。车身压过几个大窟窿,剧烈震荡,几乎翻车。罗悯只能握紧方向盘,竭力稳住,从后视镜中,留意后座状况;祭前军单手抓紧椅座上方的横杆,保持平衡,将女孩安稳地抱在怀里。如果不是溪水溺潺的声音,没人会知道偌大的松树林深处,竟有一条河流。河水很湍急,像是载满生命力的希望列车,沿着岩石堆砌的河床,遁人地底岩洞,洞口有漩涡流卷,色彩奇妍的鱼群跃出水面、逆流回游。那是“爱情鱼”,双裂的鱼尾看似两心交叠,它们通常出现在高原上的龙鳞湖里,没人知道这美丽事物打哪儿游进龙鳞湖,据说发现它们的源地,就会有爱情降临。
松林野溪转成地下暗流,地上是一片平坦的岩地,地势顺畅许多,吉普车驶了一段,前军又是松树密林,林荫小径弯弯曲曲,暗无天日,车轮辗过落叶铺成的道路,树干低处的细枝嫩哑啪啪掠过车边,树叶喷飞在罗悯双眼。罗悯下意识垂眸,扭开车灯,一个闪神,前军横挡一墙绿篱树丛,他想踩煞车,已来不及,整个车头撞了进去,连叫喊的时间都没有,车子就脱离迷宫似的树林,恍若从一个世界冲进另一个世界,阳光乍亮,视线所及尽是气势磅矿的高原湖景。
“龙鳞湖?!”罗悯惊讶带疑惑地低呼。
“快往苏林的屋子!”祭前军伸长手臂,指着湖畔山坡树林上方的一幢白色屋子。
罗悯瞠眸。那幢他再熟悉不过的建筑——他竟不知道祭家主宅离这儿,原来……很近!罗悯拍拍后颈,扯开卡在门边车外镜上的树枝,确定眼前是幻象,脚踩油门,往白色星宇所在方向驶去。
这幢地中海式屋宇建在花丛簇拥的石板坡道顶端,庭院的门柱是两尊鹤鸟石雕。罗悯将车子开上坡道,堵住庭院出入口。
“怎么回事?”抱着花束的美妇,单手拉开庭院木门,站在门边,看着吉普车上的人影。“罗悯?!”
“奶奶——”罗悯的嗓音未落定,就被打断。
“苏林!这女孩一直在出血!”祭前军抱着女孩跳下车,对美妇嘶喊,长腿快步走进屋宇内。
“奶奶,”罗悯熄了引擎,下车。“那女孩……”
“先进屋。”美妇将花束交给罗悯,边说边移动脚步。
罗悯抱着花,开上庭院木门,跟着进屋。
苏林的屋子,可说是祭家海岛上的医疗中心。这海岛高原,上上下下,任何严重伤病,到苏林的屋子准没错。
多闻记得刚回祭家海岛那天,父亲多威带着她,驾直升机,降落在大草原上,螺旋桨掀起的气流与绿草混为一体,飘摇成一波波浪涛,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绿色的海,真的绿色,澄净透彻,苍翠无比。天空漫布着蕾丝花飞舞,她在草海里奔跑,惊奇地发现那幢白色屋宇,像是绿色海洋中的珍珠。父亲牵着她,走进那屋子。屋子客厅的白色墙面,镶大理石腰线,浮雕大窗穿凿在墙里,俯对中庭。晶莹粉嫩的荣冠花簇,挤满锻铁窗台,清风吹响挂在屋瓦下的陶铃。屋子的主人苏林奶奶戴着绿松石耳环,发髻绑着一条橄榄色丝巾,垂在双肩,端丽典雅。苏林奶奶是个医师,貌美年轻,一点也不像是祖母级的长辈。父亲说岛上的人们都有绝色容姿,这里是她的故乡,将来她也会是一名大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