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心盯着姑妈骆以文的高跟鞋锥跟踩出长毛地毯上一个凹、又一个凹,再一个凹,直到那些萎倒的毛织纤维难恢复,拾心才走过去,瞧着没被踩出洞的地毯,松了口气。
“怎么叹起气?”骆以文停在床尾凳前,回瞅拾心,“有什么不开心?”
拾心摇了一下头。骆以文微笑,往床尾凳坐下,眼睛看着同样摆在床尾的画架。架上的画刚完成构图,是钤兰。骆以文说:“看样子,你很喜欢那座露台,果然是以立的女儿……”
拾心愣扬美眸。姑妈的嗓音渐低,她没听得明白,想开口问,又开不了口。
姑妈说:“拾心,你跟你父亲一样,但我不希望你像你父亲那样做出毁损骆家声誉的事,时至今日,还有人讨论着他带着家产和妓女私奔——”
“我母亲不是妓女!”不反驳还好,这一反驳,姑妈视线从她的画板离开,对向她。姑妈眼神中的淡漠与高高在上轻而易见,而她自己则是坠落无底的愚蠢深渊。
“当然。”骆以文道:“任何职业都该被尊重,就算是个妓女。”
拾心不再吭声,垂下美颜。
“上次,蓝家的宴会後,很多人对我提起,你像你父亲……”骆以文伸手摸过画架,以平静的嗓音继续道:“我一样担心,你懂吗?拾心——”言下之意,她像母亲,才是令人最该担心的!
拾心很难过。姑妈那听似语重心长的话,每字每句都在伤害她。
“在我的观念里,孩子其实都是像母亲的。”眼睛看着拾心,像在看一个与骆家无关的人,骆以文嗓音慢慢转冷。“昨晚,你为什麽没回来,我不追究。你毕竟是你母亲——”
“母亲,”没有敲门,没有任何示意,陆奇云推开单边双摺门,大刺刺地走进还不算熟的表妹的卧室,朗声说:“我这次回来,有很重要的事要说,你不要让我找,我可是到现在还会在这幢屋子迷路。”站在母亲面前,他目光直落母亲头顶。
骆以文眯着眼,沈住气。“我正在和拾心谈——”
“我的事很重要,”没有轻佻表情,陆奇云打断母亲,强调道:“一生的重要。”
骆以文抬眸。她确实许久——久到难以回忆——未见过儿子脸上出现一丝认真。“什麽事?”暂将拾心摆一旁,她耐心面对这个近年来老是教她失望的儿子。
陆奇云笑了,那笑容有点傻,却也得意又帅气,会让一个母亲忍不住骄傲地说“那个英俊的年轻人是我儿子”!
“什麽事这麽开心?”骆以文歪着头,美颜出现少有的柔色。
陆奇云说:“我要结婚了,三天後。”
没三秒,他母亲变了脸。“不要开玩笑。”嗓音不通人情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