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甚至觉得这一秒她笑了,垂眸瞬间,他瞧清手上真是一张死亡证明,姓名栏写着「田心蜜」。
安秦醒了过来,彻底醒了过来,汗水淋漓地坐起身,在粗重的喘息声中,转头瞥看,床边微掩的帐幔冷幽幽地飘飞,无人无影。
他摸摸身旁床位,觉得有股温泽馨香。「你来过吗?」好久不曾了。她吝於现身他梦中,好像怨怪他多年没来加汀岛。他不来看她,她也不给他看。
脸庞往双掌埋,他懊丧地低语:「你这样,我会把你忘记的……」不入他梦,一来就要他「签结」。他记得她说「签结」,到底要他签结什麽?他对她的思念吗?
他清楚她的一切。她对花过敏,他从不买花给她,她爱唱歌,他吹口琴为她伴奏,她喜欢石榴口味糖果,他把那糖做成一束束甜美花送她……
看看床畔桌,糖没了。她再也不来拿,他从此随兴给人,给受诊时哭闹的孩子、给叫他叔叔伯伯的佷儿辈、给嗜甜唆的家伙……就是不给她。来这一趟,他已打定主意不在她「永远出航」的船首摆放一根糖。他告诉她了,要的话,得来找他,让他看看她,对他说说话。她来,说了「签结」。
「我会把你忘记的……」安秦摸出枕头下的口琴,颤抖地凑上嘴,吹起〈wishyouwerehere〉。
阳光穿梭在口琴声中,趴缠窗台软榻,无力驱逐一夜冰冷。
「你空调开太强了。」女性嗓音和进口琴声中。
安秦气息一屏,琴音冻结似地凝定。他沉缓抬眸。房里多了穿白袍的女性,朦胧形影直到她走到床尾掀撩丝纱帐幔,他的视线才像精准的画笔,把她绘制在眼底。
「你醒了?」她端着一只托盘,将托盘放在床尾凳,上头摆了医疗用品。「你发烧,有脱水的现象——」
「嗯……」安秦抓紧口琴,拳头抵着额鬓,觉得精神难以集中,虚实之境各占他左右,将他意识撕裂。
「你还好吗?」她拿起针剂,走向床的左侧,得上床方能给他这一针。
尖锐的刺痛使他偏转脸庞对住她,干哑的嗓音逸出喉咙——
「心蜜……」
田安蜜抬眸瞅睨他。「我是田安蜜。」利落抽针,在他手臂贴上酒精棉,她说:「你从没将我姊姊忘记,为什麽现在才来看她?」
安秦一震,目光缓移,从手臂上的酒精棉盯向田安蜜。